那刺蝟如貓捕鼠一般,東面張張,西面嗅嗅,那躲在榻下或牆隙中的金蠶蠱,刺蝟將它的刺一挑,統統都擒出來,咬死,吃去。(圖片來源:LazyDaisie/Wikipedia/CC BY-SA 3.0)
帝堯問那老者為什麼要用鑲銀的筷子?
那老者聽了,嘆息道:「不瞞聖天子說,因為要防蠱毒,不得已,才千拼萬湊,去弄這雙筷子,並非是要奢華,正是古人所謂『行路難』呀!」帝堯聽了,知道內中必有道理,便問他道:「怎樣叫作蠱毒?」那老者道:「聖天子沒有聽說過嗎?這種蠱毒,是謀財害命唯一的好方法。因為害死的人與病死的人一樣,絲毫沒有形跡可尋,豈不是妙法嗎!這個方法,不知起於何年何月,也不知是何人所發明。有人說,是從三苗國傳出來的,但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帝堯道:「這種毒究竟是什麼東西,汝知道嗎?」
那老者道:「聽說是一種毒蟲的涎沫,或矢糞等。」帝堯道:「是什麼毒蟲?」那老者道:「聽說這毒蟲不是天生的,是人造的。他們於每年五月五日的正午時辰,蒐集了蜈蚣、蛇虺(ㄏㄨㄟˇ,huǐ)、蜥蜴、壁虎、蠍蠆(ㄔㄞˋ,chài等)種種有毒的動物,將它們盛在一個器皿之中,上面加了蓋,重重壓住,勿使它們逃去;一面念起一種咒語去壓制它們。過了一年之後,打開來看,內中各種毒物因飢不得食不免自相吞噬,到得最後,只剩了一個,就叫作蠱。它已通靈,極善變化,而其形狀不一。有些長形的叫蛇蠱;有些圓形的叫蛤蟆蠱;有些五彩斑斕、屈曲如環,名叫金黿(ㄩㄢˊ,yuán)蠱。此外還有蜥蜴蠱、蜣螂蠱、馬蝗蠱等等,種種名目,就是各種毒物互相吞噬,最後剩下的一個是什麼,就叫作什麼蠱。詳細情形,亦不得而知。據說金蠶蠱最毒,亦最靈幻。」這老者喘了口氣,接著說:「養蠱的人家,米筐裡的米可以吃不完,衣箱裡的綢帛可以用不完。一切金寶珠玉,自會憑空而來,貧窮之家,可以立刻變成大富。但是有一項可怕,就是那蠱蟲是要吃人的,每年至少須要殺一個人去祭它;若不去祭它,它就要不利於養蠱的主人,跑進他胸腹之中,殘嚙他的腸胃,吃完之後,和屍蟲一般的爬出來。你想可怕不可怕呢?所以養蠱的人家,往往開設旅舍或飯店,專等那孤身無伴的旅客來,下了蠱去弄死他,供這蠱蟲吃。這種害人,是出於不得已,但是其他專門以此而謀財害命的,亦不少。」
說到此處,羲叔接著問道:「這種旅舍、飯店如此凶惡,久而久之,外間總有人知道。雖則中毒而死,與病死一樣,尋不出痕跡,不能加之以罪。但是大家怕了,竟沒有人去投宿,那他怎樣?」那老者道:「他們害死的,都是遠方孤客,不知道此中情形的人。一年之中,總有一個兩個撞來送死。至於近地的人,他亦不敢加害的。假使竟沒有人來送死,那養蠱的主人只有自受其殃,或兒子,或女兒,或媳婦,只能犧牲了,請蠱蟲大嚼。小人曾聽見說,有一處養蠱之家,一門大小竟給蠱蟲完全滅盡,這亦可謂自作自受了。」羲叔道:「竟沒有方法可以避免嗎?」那老者道:「小人聽見說,有一種嫁蠱之法,養了蠱之後,覺得可怕了,趕快將蠱蟲,用錦繡包裹了,裡面又將金寶珠玉等等,安放其中,它的價值,要比蠱蟲弄來的加一倍,包好之後,丟棄大路之旁。假使有人拾了去,那蠱蟲就移至他家,與原養的主人脫離關係了。假使包內金寶珠玉之類,不能比蠱蟲攝來的加一倍,則蠱蟲不肯去。假使沒有人肯來拾,那蠱蟲無處可去,仍舊尋著原主人,原主人必至滅門而後已。所以養蠱容易去蠱煩難,真是危險而可怕之事。」
老將羿道:「小小蟲兒,弄死它就是了,怕什麼?」那老者連連搖頭道:「弄不死呢,弄不死呢。它已通靈,彷彿是個鬼靈,倏忽之間,能隱形而不見,你從何處去弄死?它倒能夠鑽入你的肚皮之內,弄死你呢。就使你捉住了,它是腳踏不爛,刀斫不斷,水淹不死,火燒不焦,你奈何得了它!」帝堯道:「竟沒方法可以弄死它嗎?」那老者道:「不知道,小人聽說的有這麼兩件事,也不知確切不確切。一個是有個讀書人,偶然清晨出門,看見一個小籠,裡面盛著銀器,他撿起來拿到室中,便覺得股上有物蠕蠕而動,一看是個金蠶,其色燦然,捉而棄之,須臾又在股上,無論如何,弄它不死,並且趕它不走。一個朋友知道了,就和他說:『你上當了,人家嫁出的金蠶蠱,你去娶來了,是很難對付的。』那讀書人聽了,懊喪之至,回去告訴妻子道:『我不幸得到這個金蠶蠱,要想養它起來呢,於理不可;要想轉嫁它出去呢,照例要加倍的銀器,我家貧哪裡拿得出?而且做人也不可以這樣做的。我不能再去害人。想來是我前世的冤孽,早晚要讓它嚙死,橫豎總是個死,不如我把它吃掉,聽天由命吧。』說著,就將那金蠶蠱嚼了吞下去。妻子大哭,說他是必死的了,但是沒想到,久之無恙,這個書生後來他的壽命還很長。大家說這個是至誠之極,感動神靈,妖不勝正,上天給他除了這個毒。這可算一種方法,然而不能照搬的。還有一個,是養蠱的人家,因為無法供給蠱蟲,大遭荼毒,全家人口,幾乎都被蠱蟲食盡。內中有一個人,異想天開,竟跑到地方官那裡去求告,求他救援。可巧遇到一個地方官,是很仁慈幹練的,竟接下了這個訴訟。他督促公役,親自到這家住處細細搜查。但是蠱蟲能隱形,能變化,哪裡搜查得出呢!那地方官回去發憤研究,得了一個方法。第二日,捉了兩隻刺蝟,帶了公役,再到他家,將刺蝟一放。可怪那刺蝟,如貓捕鼠一般,東面張張,西面嗅嗅,那躲在榻下或牆隙中的金蠶蠱,刺蝟將它的刺一挑,統統都擒出來,咬死,吃去。這又是一個方法了。」
羲叔等聽了,大以為奇,都說道:「這個真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帝堯又問道:「那麼汝的銀鑲筷子,究竟有什麼用處呢?」那老者道:「是這樣,凡養蠱的旅舍食店,總是拿了蠱的涎沫或糞暗放在食物中來害人的。要防備他,據說只有兩個方法:一個是當面叫破。將要飲食的時候,先將碗敲幾下,問主人道:此中有蠱毒沒有?這麼一來,其法自破,就不會中毒了,但是不知有效無效。還有一個,就是用銀筷或象牙筷。因為這兩種筷子,都可以試毒的。象牙筷遇毒就裂,銀鑲筷見毒即黑。小人孤身來往,深恐遭凶徒之暗算,所以不得不帶銀筷子了。」
羲叔道:「中了蠱毒之後,是否立刻就發作嗎?」那老者道:「聽說不一定,有的隔一日發作,有的隔幾日發作,甚而至於隔幾年發作的都有。這邊婦女,近來最歡喜自由戀愛,尤其歡喜與中土人戀愛,因為中土人美秀文雅。你在中土,有妻無妻,她都不計較。她既和你發生戀愛之後,決不許你拋棄她。除非她另有所愛。如果你要回中土去,看望你的家人妻子,她亦答應。不過要你約定,過多少日子轉來,原來她早已下蠱毒在你的肚裡了。你假使按期而至,她自有藥可以給你解救。假使不來,到那時便毒發而亡。照這樣看來,豈不是隔兒年發作的都有嗎?」帝堯等聽了這話,不覺恍然大悟,才知道三苗的毒計,真是厲害。
當下帝堯又問道:「養蠱的人,看得出嗎?」那老者道:「人的面貌是看不出的,至於他的家庭裡,是看得出的。跑到他家裡去,只見他潔淨之至,一無灰塵,這個情形,就有一點可疑了。還有一種,養蠱的人家,到得夜間,往往放蠱蟲出來飲水,如流星,如閃電,如金光。假使看見有這種情形,就可以知道:這份人家,一定是養蠱的。」帝堯等聽了又恍然大悟,便又問道:「養蠱究竟是用什麼東西養的,汝可知道嗎?」那老者道:「小人只知養金蠶蠱是用梁州地方所出的錦。它每日吃四寸,如蠶食桑葉一般。因為金蠶產於梁州,以後才蔓延各處,所以須用梁州錦,其餘小人卻不知道。」帝堯聽了,便不再問,賞賜那老者不少的財物,足以養他的老,養他的孤寡,使他以後不必再做這個負販的生計了。那老者歡天喜地,拜謝而去。
這裡羲叔等覺著三苗如此之陰險凶惡,無不痛惡切齒。老將羿尤其忿忿不平,請帝堯下令征討。帝堯道:「事雖的確,然而毫無證據。他可以抵賴,豈不是倒反師出無名,不如且待將來吧。」老將羿只得罷休。
之後帝堯和羲叔等一班人,沿沅水而下,一路回到了平陽。一日視朝,得到華邑的奏報,說道:「太華山上現在發現一條大蛇,六足四翼,甚為奇怪。查到志書,知道這蛇名叫肥𧒭(ㄨㄟˋ,wèi),它出現則天下大旱。究竟可信與否不可知。但既有此說,且關係天下,不敢不以奏聞。」帝堯看了,就向大司農道:「去年朕遇到洪崖仙人,曾說天有大變大災。現在果有此異物出現,難道就是旱災嗎?天數雖定,人事不可不盡,汝去預備吧。」大司農答應,立刻發文書通告天下,叫人們修繕池澤,蓄儲水量,不在話下。那麼,洪崖仙人說的大災難是不是旱災呢?
主要參考文獻:鍾毓龍《上古神話演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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