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年前的所謂「新文化」運動開始,傳統的帝王社會就被一些文人打上了「專制」的烙印。近六十餘年來,某團體為傳播其自西方繼承的一種垃圾思想,控制國人,更是不遺餘力的抹黑中華傳統。與之配合的文藝影視作品中,也時常把中國傳統社會描繪成一副,帝王高高在上、為所欲為,群臣戰戰兢兢、唯命是從的「模型」式畫面。於是,不少人頭腦中,接受了這樣一個概念——中國古代是沒有法制的,皇帝是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然而,史實真是這樣嗎?
留於青史的一問——「你那玩意兒合法嗎?」
唐睿宗垂拱三年(687年),劉禕之被誣告收受賄賂,並與別人的妾私通。劉禕之是武則天提拔起來的,為武則天掌權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後來卻反對武則天攝政,武氏認為劉忘恩負義:「禕之我所引用,乃有背我之心,豈復顧我恩也!」(《舊唐書·卷八十七·劉禕之傳》),因此對劉懷恨在心。
這次,攝政的武後終於抓到了整肅劉禕之的機會,於是她命肅州刺史王本立審查此案。王本立向劉禕之出示敕命,沒料到劉禕之看了文書,駁斥道:「不經鳳閣(筆者註:中書省)鸞臺(筆者註:門下省),何名為敕?」(《舊唐書·卷八十七·劉禕之傳》),這句責問讓王本立無言以對。
唐朝的「三權分立」
此處需要解釋一下唐朝的政府結構,唐朝承襲隋代的三省六部制,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分擔秦漢以來的丞相職權,錢穆先生有個形象的比喻——「漢代宰相是首長制,唐代宰相是委員制」(《國史新論》)。
中書省負責草擬政府的最高命令,稱為「定旨出命」。草擬詔令的官員是「中書舍人」,《資治通鑒》中記載,中書省有六位中書舍人,他們只是正五品官,級別並不高,但多是富有文學資望的人。他們互相商量後,各自起草詔書,稱之為「五花判事」。草稿完成之後,交由中書省長官(中書令)選定修改,然後交給皇帝,在詔書上畫一個「敕」字,表示詔書獲得皇帝的認可。
但是,這樣的詔書還不能成為政府合法命令。這封畫了「敕」字的詔書,要送到門下省審查覆核。門下省設給事中四人,也是正五品,但是一旦他們認為詔書有問題,便可將詔書駁回,稱為「塗歸」。所以,即使皇帝畫了「敕」的詔書,如果沒有門下省蓋章,就不能生效,等於廢紙。
只有通過了門下省審核的詔書,才能交到負責執行的尚書省,由尚書省發給吏、禮、戶、兵、刑、工六部執行。
三省權力平等,達成決策、審議和行政權的互相制衡。唐太宗對這一制度非常讚賞,同時,為了避免中書和門下省在詔令的草擬和駁回之間,造成不必要的延誤和麻煩,在門下省內設立了政事堂,即「中書、門下省聯席會議」,兩省長官、侍郎都要出席。詔書要蓋上「中書門下之印」,才算合法,否則就是亂命,不必遵從。
武則天欲挾私報復,當然不可能經過中書、門下兩省審核,所以,才有了劉禕之留於青史的一問:「不經中書、門下省的宰相蓋章,你那玩意兒合法嗎?」他問的理直氣壯,使武則天無法逃避「亂法」的指控。武後惱羞成怒,派心腹將劉禕之非法關押。
也許,有人又有疑問,武後還是把劉禕之抓了啊,是否說明中國傳統社會不如西方近現代呢?須知,武後的所做作為正是在破壞大唐的正常制度,非大唐制度之過。希特勒倒是在民主的德國被民眾選舉為國家元首的,而且他殺猶太人、發動對外戰爭,在初期還得到了民眾的支持,這又說明什麼呢?無論什麼制度,都要有強大的道德根基作為後盾,否則如同水上浮萍,經不起任何風雨。
不給皇帝「面子」的杜衍
那麼,在正常狀態下,宰相是如何發揮其職能的呢?
北宋仁宗年間的杜衍,就是個稱職的宰相。有些皇親國戚,想借仁宗這個皇帝的光,把自己的前途照亮,宋仁宗有時候礙於情面,只好發詔書封給他們官職。可是到了宰相審核這一步,這類詔書,杜衍一概不批准,堆到十來份的時候,他就全部退還給仁宗,弄得仁宗很沒面子。——「每內降恩,率寢格不行,積詔旨至十數,輒納帝前」(《宋史·杜衍傳》)。
仁宗沒辦法,只能對歐陽修訴訴苦:「外面的人知道杜衍駁回我的批文這事嗎?其實,很多人托我人情,但是因為我知道杜衍的厲害,乾脆就沒做的,這個數量,比他退給我的還要多。」——「諫官歐陽修入對,帝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內降邪?凡有求於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 (《宋史·杜衍傳》)。
更不給皇帝「面子」的李沆
杜衍雖然不太給仁宗「面子」,但是好歹還把詔書還給了皇帝,還有一個宰相,就更不給皇帝面子了,他就是宋真宗朝的宰相李沆。
宋真宗很喜歡一個妃子劉氏,想封她做貴妃,於是,寫了一道詔書,派使者送給宰相李沆審批(筆者註:電視電影裡,皇帝一高興,不是隨口就封貴妃了嗎?有人或許還因此夢想做皇帝,呵呵,可惜,那不是真實的歷史)。
按理說,某人要娶幾個老婆,對哪個老婆好,那是人家的家務事,別人管不著。可是,皇帝不行啊,坐在皇帝位子上,就代表國家,所以給老婆改善「待遇」這事兒,就屬於國事,得經過宰相批准。
按照宋朝的規定,劉氏沒有做貴妃的資格,但是李沆做過宋真宗的老師,皇帝大概以為他會念在師生之誼,給自己「特殊照顧」。沒想到,李沆一點面子都不給,當著使者的面,把宋真宗親手寫的詔書給燒了,而且讓使者回報:「就說李沆不批准。」可憐的宋真宗只能打消這個想法,——「沆對使者引燭焚詔,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其議遂寢」 (《宋史·李沆傳》)。
翰青嘆曰:
今道皇威大如天,
先人有知恐心寒。
但見李沆焚手詔,
便知分權非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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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夏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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