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泰斗」為什麼流淚？

重慶的消息人士說，為李俊之兄李修武辯護的著名律師趙長青，在不久前的一次庭審中，情緒激動，有點失控，當場哭了起來，這個今年77歲的「刑法泰斗」說，辯得再好，法官也不予採信，還不客氣地叫他閉嘴，好像時光一下子倒轉了30多年，當官的一句話，就是法律，薄熙來定了誰是黑社會，公檢法就找證據，嫌犯非判刑不可，律師成了公開的道具。

自從重慶俊峰集團老闆李俊逃亡海外之後，他所攜帶的證據材料已公開上網，不論是海外讀者，還是國內的重慶官方，都沒人公開質疑它的真實性，特別是他舉證的拍攝在成都軍區武器庫的照片，幾乎一個不少地展示了李俊專案組的地方和軍隊的所有人的形象，為建國以來同類案件所僅見，加上多封帶公章的信函，令世人震驚。

據消息人士透露，李俊提供的多份證據材料，已經全部交給趙長青，他讀後非常驚愕，也十分難過，這位從事律師工作29年的，已在西南政法大學桃李滿天下的長者說，以前，從來沒看過這麼冤枉的案子，一個經濟效益很好，累積繳稅上億元的民企，一夜間被包裝成了黑社會，「跑路」的老闆成了黑老大，被抓的弟弟成了黑老二，公司的員工全部按照級別，成為涉黑涉黃分子，40多億的財產即將全部充公，這種破壞法制的行為，1983年的「嚴打」運動都沒有，連文化大革命時期也沒有。原本，趙律師身體多病，不想代理此案，但看了證據，非常生氣，不得不仗義執言。

去年，9月27日至29日，重慶沙坪壩區法院開庭公開審理了李修武等「涉黑」，「涉黃」案，說是公開，是假的，原本可容納300人的大庭，只坐了30多人，顯得稀稀拉拉的，沒有生氣，不是重慶人不關心，也不是記者不感興趣，而是薄熙來下令，嚴控知情範圍，他們吸收了黎強案由趙長青辯護引起轟動的教訓，這次如臨大敵，不僅參加旁聽人員資格的審查，十分嚴密，只有很少一部分親友和企業職工，獲准進入，而且，所有的律師辯護詞，被列為「國家機密」，不得交給任何人，不得外傳外洩，重慶警方威脅知情人，如誰向記者透露了真相，誰就是「洩露國家機密罪」，將會被判以重刑，所以，趙長青的辯護詞，沒有人敢帶出來全文公開發表。

接近趙長青的重慶消息人士說，一個涉及私人財產45億的大案，經由重慶的沙坪壩區級法院審理，趙律師對此不以為然，他認為，應當由更高一級的法院一審，但沙坪壩區委書記李建銘等人希望在可控的小范圍內，吃掉俊峰企業集團的財產，收回已賣出的黃金地塊，逼迫坐牢的李家兄弟閉嘴，是其真實的用意。知情者說，薄熙來和張海洋的骯髒交易，不僅使李俊的企業面臨滅頂之災，而且，使重慶地方法院成了他搶錢買官的瘋狂工具。

趙長青在給李修武辯護時說，黑社會有四個基本特徵，公訴人提供的證據，一條也不成立，俊峰集團老闆李家兄弟，沒有案底和前科，沒有槍支，沒有輕傷害，還不認識被指控的其它六七個人，更沒有保護傘，也沒有行賄受賄行為，特別是李修武，連專車都沒有，沒有辦公室，也不曾上班，有一套房子還在按揭，這樣的嫌犯，怎麼能夠上黑老大？再說，被指控的黑老大李俊，正在「跑路」呢！他既然是頭子，沒有歸案，其它人怎麼判？

趙長青還對官方指控犯罪涉及的三個問題：娛樂，擔保，房地產，進行了分析和反駁，他說，被「釣漁執法」設進圈套的金龍玉鳳娛樂有限公司，只是俊峰集團下屬的一個二級企業，由外聘團隊領導，有書面的公司文件和合同約束商業行為，禁令黃賭，白紙黑字，李修武何罪之有？既便有違規操作，有償陪侍，應是個別員工私人行為，應當區別對待，而且，更不應當扣押，凍結涉及「香格里拉」和「龍鳳雲洲」兩個房地產項目的資金。

據悉，除了李修武是由趙長青代理辯護外，其他被指控犯罪的人，所聘請的律師，有本地重慶人，也有成都的，不論何人，都眾口一詞地做了無罪辯護，嫌犯也大都聲稱羈押期間遭到了警方的酷刑逼供，也都不認罪。旁聽的親友和部分俊峰集團員工，都眾口一詞地抗議警方的「欲加之罪」，有的還大膽地接受了自由亞洲電臺記者白帆的採訪，聲稱李俊，李修武是冤枉的。但是，這些都並不能影響重慶法院對李修武等人的判刑。

據悉，庭審之後，薄熙來親自聽取了匯報，指示嚴辦重判，他說，判得越重越好，要確保十八大之前，社會安定，結果，李修武被判了18年，臺世華被判了13年，魏文清被判了4年，最倒霉的是郝建，才應聘上班了四個多月，竟被判了6年半，罰款60萬，等等，至此，與成都軍區合作了20多年的俊峰企業集團，其家族成員和外聘團隊，多達30多人入獄，幾乎全軍覆沒。並且，王立軍還撥出巨額專款，分成幾個追逃小組，撒下天羅地網，聲稱一定要把李俊捉拿歸案。

重慶消息人士說，李修武等人的判決書長達20多頁，所列的罪證，時間垮度多年，除了企業民事糾紛的陳年舊賬，就是憑控捏造的謊言和誣陷，均曾被趙長青等律師據理有力駁斥，但是，公檢法在薄熙來的紅色恐怖高壓下，全部失卻了正義的底線，其原因是，普遍的貪腐和文強判死的教訓，使他們自律和禁聲，不得不違心辦案。尤其是薄熙來達到了真實目的：搶錢買官。在李修武的判決書最後，還聲稱「聚斂的財產和收益，以及用於犯罪的工具予以追繳，沒收，上繳國庫」。這就是說，他唱紅揮霍造成的1000億虧空，將以此補救。

2012年1月，新出版的香港《前哨》雜誌刊發了一篇長文，再一次圖文並茂地報導了這一案件的過程和評論，移居多倫多的一位重慶籍商人說，他前幾天回家鄉，在朋友處讀到了這篇報導，他說，重慶平均每天有1000去香港，許多人買了雜誌，很關心這個案子，也知道趙長青，他說，趙律師給黎強也做過辯護，儘管很多警察，法官，檢察官，書記員，都是他的學生，但沒人接受他的辯護，誰不服，薄熙來就下令抓誰，搞得人人驚恐不安，不得不瞞著良心講假話。而且，他證實蔓延全國的「跑路」潮，由薄熙來2008年的唱紅打黑所引起，他是其中的一個。

因此，我們明白了趙長青為什麼要流淚，在中國的刑法界，趙長青是受人尊敬的泰斗級人物。他曾參與1997年刑法的修訂，正是在這次修訂中，「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被首次寫入刑法。他本人也是黑社會問題的權威研究者，假如薄熙來真的是出於公心打黑，首先就應當聽取他的意見，但恰恰相反，所以，在接受經濟觀察網記者張曉暉訪問時，他講了這樣一段話：在西南這塊地方，刑辯律師們普遍反映有幾難：會見難，會見被告受到限制，刑辯律師見不到被告，就無法瞭解到真實情況；閱卷難，律師很難看到完整的卷宗；律師的辯護意見被採納更難，雖然說，律師的辯護意見不一定都是正確的，就算律師的意見是正確的，（他們）願意採納就採納，不願意採納就不採納，律師沒有任何制約法官
的權利。

在另一場合，趙長青說，你要知道，判錯一個人的危害，比抓不到一個罪犯要嚴重。之所以在刑事案件中允許被告聘請律師，既是保證其公民權利，也是一種對公權力可能出現疏忽的制衡。這兩段話發人深省，耐人尋味。

我們知道，重慶「打黑」包裝和拼湊了500多個團夥，抓捕了數萬人，判刑了數千人，光追逃就多達3，7萬人，涉及數十萬人，其中的冤案豈止李莊一人？趙律師曾講過，當時，考慮到中國已有黑社會的苗頭，但不那麼典型，還沒像義大利的「黑手黨」一樣成為對抗政府的組織，因此，加了「性質」兩個字。此後，最高檢和全國人大又先後出臺了黑社會組織犯罪的司法解釋，俗稱「四條特徵」，即，形成穩定的犯罪組織，通過違法犯罪活動獲取經濟利益，以暴力手段進行違法活動，利用國家工作人員包庇稱霸一方。對照比較，500個團夥，有幾個與此吻合？李俊的俊峰企業集團，符合這四條嗎？連刑法相關條款的修訂人，都不能阻止薄熙來對法治的破壞，試想，他十八大進入常委後，中國會是怎樣？趙長青怎能不老淚縱橫啊！

2012年1月15日於多倫多。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