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實現完全可兌換尚需時日

2012年1月3日出版的財新《新世紀》週刊專訪了即將離任的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他表示人民幣將在不久後實現自由兌換。周小川告訴這家頗有影響力的中國雜誌：「其實我們距離資本項目可兌換的目標，現在已經不太遠了。」目前，人民幣只能在經常賬目下進行兌換。

人民幣實現完全可兌換，將成為中國經濟的里程碑，讓中國能夠挑戰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資本自由流動將不可避免地從許多方面改變中國經濟，大部分變化都會向好的方面發展。

周小川的聲明並不出人意料。2011年1月，中國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易綱表示，中國將在5年內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的目標。作為中央銀行的下屬機構，國家外匯管理局也證實，中國政府將實施一系列措施來推動人民幣匯率改革。易綱表示，中國政府將「逐步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

推動人民幣完全可兌換，意味著中國政府將允許人民幣匯率自由浮動，因為在貨幣匯率波動的背景下不可能維持固定匯率。實際上，周小川在接受財新網採訪時也表示，中國政府將放寬現有的人民幣交易區間，進一步增強人民幣匯率的靈活性。從2007年5月起，中國人民銀行規定即期外匯市場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浮動區間，從當日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的正負0.3%擴大為正負0.5%。周小川表示：「從今後發展方向看，人民幣匯率的浮動空間也是可以擴大的。」

然而，不要預計人民幣匯率問題會有更多的變化。在相互矛盾的主流輿論中，周小川表示人民幣匯率已經接近平衡點。有些分析師認為，儘管12月30日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創下6.3009元的新高，但是人民幣幣值依然低估了高達40%。

乍看起來，人民幣的交易價格並不接近市場價值。畢竟，中國政府在人民幣交易區間的問題上一直不做出讓步，即使面對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持續批評也沒有妥協。如果中國政府官員認為人民幣已經接近市場價值，他們會允許人民幣進行自由兌換。

然而，周小川對沒有外匯管制的情況下人民幣價值的看法完全正確。即使在去年年中——當時中國經濟表現強勁，熱錢不斷流入國內——外界擔憂中國政府放鬆外匯管制將引發出境狂潮，因為憂心忡忡的中國企業家和腐敗官員將藉機尋找海外資金避風港。2011年10月起，這種擔憂情緒越發強烈，因為資金流動方向有所轉變，熱線不斷流出中國。在這種情況下，資本項目自由化將不會列入議事日程。

不幸的是，對於中國改革者來說，歷史正在重演。1996年12月，中國人民銀行宣布實行人民幣經常項目下的可兌換，次年爆發的亞洲金融危機讓中國政府實現人民幣完全兌換的目標偏離了軌道，延後至世紀之交。中國政府決策層對熱線流動造成的經濟後果格外謹慎。

目前，中國政府可以控制資金流出，但是中國經濟再次放緩增長勢頭。中國政府官員，即使貨幣管制的困擾比中央政府更少，也不會在迅速惡化的經濟環境中開放人民幣資本項目兌換。

因此，經濟現狀對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和商務部部長陳德銘極為不利。陳德銘為了保護出口商的利益，堅決反對貨幣自由兌換，目前中國的貿易順差逐年下降——2011年貿易順差約為1,500億美元，低於2010年的1,831億美元和2009年的1,961億美元——陳德銘不可能讓中央銀行的改革派如願以償。在過去幾個月裡，中國沿海地區出口行業遭受重創，這個問題顯得尤其突出。

除了出口和熱線流入，還有一個原因導致周小川的預測不會實現。按照目前的結構，中國的經濟模式不具備貨幣完全自由兌換的能力。首先，《南華早報》的湯姆·霍蘭（Tom Holland）認為，只要中國政府依賴廉價資金創造經濟增長的投資模式，就不可能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的目標。在缺乏資本監管的情況下，中國的存款者會尋求比其他國家更高的收益，造成陷入困境的國有銀行流動性不足。

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包括美國康奈爾大學經濟學家埃斯瓦爾·普拉薩德（Eswar Prasad）都指出，資本項目可兌換本質上要取決於中國政府官員對脆弱的金融市場的現代化建設。如果中國政府開放貨幣管制，市場沒有做好準備，投資現金的流入有可能會導致經濟崩潰。目前來看，中國的銀行和市場還需要幾年時間才能應對完全不受管制的貨幣流動。

因此，儘管周小川向中國新聞媒體發表聲明，但是外界不要指望今明兩年能夠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遺憾的是，中國貨幣改革的步伐並沒有超過本世紀初的目標。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