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環球」和兩個CCTV

最近，被眾多網民稱作「憤青大本營」和「愛國賊老窩」的中共喉舌、以聳人聽聞的國外議題吸引眼球的《環球時報》，破天荒地採訪了剛從監獄放出不久的艾未未。不過這篇採訪只有英文版沒有中文版，換言之，13億中國人民是看不到採訪內容的。大陸一些自由媒體人和海外媒體因而一致認為，這是專門做給西方看的。

《環球時報》的確有一個專門做給西方看的使命，其使命「讓世界瞭解中國」反映在它的英文版《環球時報》上。該報 Global Times，於2009年4月20日創刊，自稱「秉承《環球時報》客觀、敏銳、對敏感問題不迴避的風格，報導面比中文版更寬更廣」。《百科詞條》介紹說：雖然英文Global Times同中文《環球時報》一樣，同屬人民日報社的下屬子報，但中文版的黨性更加明顯，而英文版相比之下則略顯市場化。

同一份報紙，同一個管理團隊，卻因中文版的黨性指向和英文報的市場指向而引發了兩個「環球」的嚴重不一致。對此，讀者們早有微言和質疑。有網友一針見血地指出，《環球時報》中文版，粉飾太平，煽動民族主義，營造內部和諧和外部危機的假象，以愚弄國民；而《環球時報》英文版，揭露社會陰暗面，針砭時弊，製造獨立輿論監督的假象，以愚弄西方。

《環球時報》的內外有別使我想起我朋友前幾個月在大陸出差時看CCTV的感受。他說他看CCTV英語新聞有兩大驚訝，一是中國最權威的英語電視主播竟然全是金髮碧眼的西方人。他說聽著他們優雅的倫敦音和標準的美音，看到CCTV的外籍記者來自北非、來自歐洲的報導，剛開始還以為它是CNN或BBC呢！更令他驚訝的是，CCTV英語新聞在內容上比CCTV的中文新聞有更多的真話，更少的口號和更認真的討論。

這裡於是就產生了一個問題：為何中共官方喉舌《環球時報》和CCTV各有一套內外有別的系統？

這要從2008年年底中共中宣部搞得那個「大外宣」戰略說起。那年發生的西藏事件和奧運火炬傳遞時出現的一些麻煩，引發西方媒體對中國的批評和指責。為了反制西方對中國的報導，在海外爭奪國際話語權，中共決定投資450億元，宣傳中國的國家形象。作出這番決策的有胡錦濤，李長春和劉雲山等人。「大外宣」的策略之一，建立一個覆蓋全球的全天候新聞電視網，策略之二，便是出版英文報紙。關於全天候新聞電視網，中共官方明確表示，要辦得比國內最開明的《鳳凰衛視》還要開明，至於英文報紙，也要辦得比同名中文報紙更開明。

中國政府的內外有別的文宣政策，在既懂中文也懂英文的讀者和觀眾來看，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但《環球時報》的中英文雙料總編胡錫進先生堅決予以否認。胡錫進自認為是一個「體制內的另類新聞人」，但眾多網民稱他為「義和團總教練」。

《人物週刊》6月28日對這個令人糾結的人物做了一次有趣的採訪。採訪中記者單刀直入地問胡錫進，有人說《環球時報》中英文版存在「報格分裂」，在題材選取上存有雙重標準，你認同這個說法嗎？胡錫進自然不認同。而他解釋的理由，不外乎是他親自改英文稿，親自主持有風險的英文報導，而無論中文版還是英文版，原則都是「說真話，說實話」。

他的理由能說明什麼呢？他非但沒有解釋「報格分裂」問題，反而讓局外人聯想到，這個胡錫進自己就有那種說中文時說鬼話，講英文時講人話的人格分裂問題。而他在2月份開通的微博留言上，坦承了自己內心的苦衷，他說，「我們發出自己的聲音有時是和官方不一致的，我寫過很多檢查，也接到過有關方面的電話，希望我們不要談某些問題，經常有這種情況」。

這位「義和團總教練」的採訪和內心表白說明兩個問題，其一，《環球時報》的報格分裂和CCTV的視格分裂，說明中共話語權的分裂。這反映了中共的兩面性：對內色厲，對外則內荏。其二，極端愛國主義和極端民族主義的大本營也不是鐵板一塊，即便是義和團的總教練似乎也不想再為「義和團」揹黑鍋了。這至少告訴我們，中國在面對空前大變局之際，中國媒體包括中共喉舌也面臨著轉型的大變局。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