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用『愛國』等政治符號教化民眾

法新社4月21日報導說，德國柏林藝術大學當天宣布，正式聘請在機場出境時被扣押的中國藝術家艾未未擔任客座教授。柏林藝術大學解釋說，校方在去年十二月就已開始有關艾未未的提名程序，艾未未4月3日的遭遇，加速了這一決策。在此之前，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曾表示，中國藝術家艾未未是一個犯罪嫌疑人，外國對他的支持讓中國民眾感到不解和憤怒。那中西方之間為何會在對待像艾未未這樣一位藝術家行為的問題上出現如此大的分歧？有報導說，艾未未在三月底即在被扣壓前已有轉往柏林發展的想法，那他最終能否順利前往德國實現他的計畫？帶著上述問題，我們採訪了目前在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擔任客座高級研究員的美國紐約城市大學政治學教授夏明先生。

法廣：夏明教授您好！

夏明：您好！

法廣：在看待艾未未這樣一位國際知名的藝術家上，中西方之間態度為何會出現這樣大的反差，請問您是如何分析這一問題的呢？

夏明：「我覺得可能有兩個原因可以解釋。第一個，中國目前的表現，我們所說的中國的反應或者中國人的反應，其實恐怕只能說是被中國官方宣傳控制的一種反應。所以，目前的衝突可能是中國官方宣傳的衝突和國際輿論的衝突。第二個，當然在往深層看，恐怕中國國內許多民眾，更強烈的是一種樸素、盲從的愛國和民族主義情緒。而做為艾未未，從某種程度上說，他是一位沒有祖國的自由知識份子。也就是他認同知識份子的祖先-蘇格拉底的觀點：‘我沒有祖國。’在這種情況下，對西方而言，艾未未體現了自由主義知識份子的精髓。但對中國一些具有民族主義情緒，或者在過度強調愛國主義的情況下，對艾未未就有許多誤解。因為，他們不明百艾未未的一些言行，儘管對中國政府有所批判、有所負面評價，但他並不反對整個中國。而他其實反對中國政府不斷用‘中國’或‘愛國’這種政治符號去教化和儒化自己的民眾。所以，艾未未的言行恐怕對一般老百姓而言是超越他們理解力的。」

法廣：大家知道，藝術是沒有國界的。藝術家都具有一定的叛逆性格。越是傑出藝術家在這方面可能反應也就更強烈。那在如何對待艾未未這樣一名國際知名藝術家問題上，北京的做法是否有利於中國形象？

夏明：「我認為中國從對待劉曉波到後來逮捕另外一名自由作家冉雲飛，到現在讓艾未未失蹤，這對中國自身形象是一個極大的破壞。為什麼這樣說？中國過去幾十年中在不斷打造自己形象，尋求做一個全球尊重的國際大國。另外，中國還不斷向西方解釋中國，說自己在民主、人權和自由方面不斷取得進步。另外，中國也在打造法治國家，要依法治國。但顯然，從2008年到今天，一系列事件顯示中國政府現在陷入一種非常大的矛盾之中。一方面為了自身的短期利益，不斷地在破壞長期的承諾。使得長期承諾讓世人感覺是一種虛偽或謊言。所以，我覺得中國對艾未未的處理顯然有非常大的破壞性。使得自身政權的形象與合法性遭到進一步的破壞。」

法廣：以往時常聽說，北京高層想把異議人士放出境。而艾未未是自己想走了，有關方面卻不讓走，請問這是否屬於中方的一種新立場？

夏明：「我覺得這並不一定屬於新立場。中國政府在對劉曉波、冉雲飛和艾未未等一系列行為來看，我吃驚地體會到，我們平常對中國政權抱有過多的幻想。從它幾十年到最近幾年的行為模式來看，它的深層思維方式和執政手段都是不變的。在這種情況下，它的根本做法就是對個人自由和個人福利設置障礙。因為，艾未未和中國政府的衝突，最根本的是兩種邏輯的衝突。也就是官方權力的邏輯和它想強調的整齊、方便、大一統。而艾未未個人是一名藝術家追求自由和個性的邏輯。兩者之間發生了強烈的對抗和衝突。所以說，對艾未未的整治，在某種程度上是對個性、人權和藝術家個人表現的壓抑。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說，中國目前的矛盾就是每一個具體的中國人能否追求到自己的自由、公正和人權。這不僅在艾未未身上，在許多自焚的被拆遷的居民身上，在許多地下教會信仰上帝的人群身上，都可以看到同樣的悲劇在不斷的發生。這讓我不感覺到太大的奇怪。」

法廣：您剛剛提到，在艾未未身上反應出的中國政策矛盾是否也反應了中國高層的某種分歧呢？

夏明：「應該是這樣的。目前，顯然中國共產黨面臨其執政以來最大的挑戰。這個挑戰就是中國共產黨怎樣在21世紀適應新的全球環境，能夠對現在新生的一代-尤其是改革開放後的一代，像艾未未這批人都是經過磨難，經過啟蒙的一代。同時，艾未未號召影響的人是生活在網路時代的這麼一代。中國共產黨怎樣能夠應對這樣一種新局勢？這顯然面臨一個大問題。而黨內一方面面臨十八大的到來，權力交接班目前正在進行之中，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胡溫體制，胡錦濤和溫家寶之間的裂痕已經出現。所以，我們看到胡錦濤傾向於比較保守的一方，而溫家寶不斷想倡導一些政治改革。他們的分歧現在非常明顯。同時現在的接班人，大家都知道王儲是習近平。但是不斷有其他人想博得上位，也都在不斷製造各種噪音。習近平來自浙江。他以前在浙江和上海工作期間不斷強調浙江模式，也就是「溫州模式」。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老的領導人和新的領導人他們之間都有政策和意見的分歧。現在面臨的接班，顯然在處理目前不同的民權、人權或者異議人士，或藝術家等各種挑戰上，中國在這種時候都傾向於往左轉。因為，這個時候越保守，可能對自己權力就越安全。」

法廣：北京如今在十八大前表現出的強硬態度將是短暫性的還是會持續的呢？

夏明：「我覺得像目前這種停滯甚至倒退，是短暫性的。我相信那種非常態的政治是持續不下去的。但是，這種短暫性是否會轉到好方向？或者是否會帶來更大的危機？這是兩個不同的方向。第一，胡溫目前是一種弱軍狀態。他們現在面對老百姓的挑戰和民主運動的挑戰，他們最大的擔心是稍微給予讓步，公民社會的力量恐怕就會變得非常的強，會要求更大的讓步，也就是中國的民主轉型。這可能會危及到中國共產黨真正的執政地位。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感覺到沒有能力控制讓步以後的局面。所以，它們就不僅不讓步，而且還打壓要求進步的人。所以，我們看到今天的胡溫，相對於江澤民和鄧小平，好像還顯得更為倒退。其中，根本原因在於江澤民和鄧小平他們對權力的掌控恐怕更有自信，所以，他們反而能夠做些讓步。

法廣：好！感謝夏明教授接受採訪。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