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牧民抗爭與六四二十二週年

今年「89天安門事件」二十二週年前夕，中國內蒙古從五月底以來持續發生維權牧民抗爭事件。事件起因是由於一名漢族卡車司機撞死一名蒙古族牧民，導致內蒙多個地區持續發生示威抗議。示威者要求當局保護草原生態，尊重少數民族權利，並計畫把抗議示威的活動一直安排到6月4日。此外，這一事件還引發在外蒙古和身在海外的蒙古族人的響應。就此，本臺「中華世界」節目採訪目前生活在巴黎的蒙古族人王龍蒙先生。

RFI : 不少生活在法國的華人知道您是一位來自北京的異見人士，但多數人並不一定瞭解您是蒙古族人，能否首先請您和我們的聽友們介紹一下您的蒙古族淵源？

王龍蒙：「大家好！賽因白呶（蒙語：你好）！我是內蒙古錫林浩特鑲黃旗人。後來到內地上學。一直到上了大學。「六四」以後，因為反對政府的鎮壓，被迫流亡海外。在法國已經呆了二十多年了。」

RFI : 大家知道，中國大陸的民族問題中，比較突出的是西藏、新疆和回族。長期以來，給外界的印象是蒙古族和滿族與漢族關係比較和諧，據您所知，實際情況是這樣嗎？

王龍蒙：「過去基本是這樣。比方說，滿族在跟漢族融合的幾百年過程中，徹底融合了。現在在中國能說滿語的人大概不到二百人了。都是一些研究員。蒙族呢？情況稍微有些特殊。在47年外蒙古獨立以前，內蒙、外蒙都在中華民國的版圖裡。那時，各個民族的關係還是比較融洽的。但是，49年以後，共產黨行使的一系列政策導致了民族問題的加劇和不同民族之間鴻溝的加深。很簡單的例子 : 它對自己漢族同胞還用高壓、獨裁和專制的手段來統治。相對於比較崇尚自由和自然的民族來講，那肯定剝削更加殘酷、統治更加不合理吧！據我所知，藏族同胞因為和內地在地理上的原因，就是離得更遠一些。維族因為語言文化跟漢族更遠，所以，基本上還可以保留原來的一些生活文化的特質和狀態。但是蒙族呢，呼和浩特與北京的直線距離只有七百多公里。後來，隨著高速公里和鐵路的修建，使得內蒙古自治區其實相當於北京的後院，一個小小的省。共產黨一直以民族自治區這樣一種自創的名義在構建和統治著整個中國的少數民族地區。他們認為，用這樣的名稱就可以讓老百姓信服這是高度自治的地方。而實際情況不是這樣的。在所有的少數民族自治區，基本上看到的區長和副區長，就是省主席和副主席一般都是由少數民族的人擔任，但他們是傀儡。其實是黨委書記、掌握著兵權，以及真正決策大權的都是漢人，而且都是共產黨中央比較信得過的人。我想補充一點，就是說漢人和少數民族之間其實是沒有問題的。我們都是同一大家庭裡的親戚朋友，沒有血仇。包括壓死莫日根的那位漢族司機。漢人和蒙族之間哪來問題呢？僅僅是因為共產黨和它的政府政策對少數民族的殘酷壓榨、對大自然的這種掠奪。造成我們這種不擅商業的民族失去了生存的基礎。土地沙漠化、草原沙漠化、氣候越來越不好。藏族、蒙族和維族的文化已經面臨消失的危機。內蒙古自治區土地沙漠化面積已達70%以上。而六百萬蒙古人在內蒙的人口比例只佔20%。你想，一個地方只有20%是蒙古人，剩下全是漢人的時候，我們已失去了對自己土地的使用權和管理權，主權就更不用說了。」

RFI : 就本次牧民抗爭事件，中共在處理上，一邊迅速免去了事件起源地西烏旗委書記的職務，承諾改革採礦行業等一系列辦法；另一邊，禁止示威者上街。對這樣的處理方式，請問您持怎樣的態度？

王龍蒙：「我覺得，處理的快是一個好現象、好事。它要是不這樣，民族問題就會加劇。內蒙人民多年來的積怨就會總爆發。尤其是，這種爆發會引起全世界的同情。也會引起維族同胞、藏族同胞和各少數民族同胞響應的時候，那共產黨的後院就會起大火了。另一方面，它現在用高壓手段禁止上街，包括把呼市的大學生都關在學校裡，任何活動都需要有輔導員老師陪著。這樣一種高壓手段，就像我們活在自己土地都像是在蹲監獄，那進了大學就更是進了小監獄。我覺得這樣的政策不會太長久。因為，靠打壓是不行的。必須從根本上改變這個制度，包括在漢族地區實行的制度也一樣。請設想一下，如果共產黨在漢族地區也實行自由與民主政策，新聞是開放的，施政是透明的。那在少數民族地方也一樣是會受到擁護的，一樣會得到好的貫徹的。」

RFI : 您覺不覺得這種迅速處理的方式與六四事件週年之間是否存在一定的聯繫呢？

王龍蒙：「這是肯定的。因為，如果沒有今年發生在內蒙的事情。歷年來，只要一進入五月，就所謂‘進入多事之秋 ’、‘多事之月’。共產黨的維穩人數和反應的措施都做的非常到位。這是因為，他們已知自己就坐在火藥桶上。稍有不慎，全盤皆輸。因為，今天中國所有少數民族和老百姓，包括漢族朋友們都看到了中東發生的一切。他們知道今天的茉莉花，所有的茉莉花都是一樣的香。嚮往自由、追求民主的心是一樣的。如果共產黨不立即改變，就是在局部地區遇上突發事件，它必須立即處理。如果它不壯士斷腕的話，那很有可能會在很快的時間就被大家拋棄。」

RFI : 北京官員指責，本次內蒙牧民抗爭事件是由於受到外國勢力的挑撥。做為一名長期流亡海外的蒙古族人，您覺得北京的這一指責是否屬實？

王龍蒙：「這是謊言。因為我本人就在好多內蒙古在海外的組織裡，擔任一定的職務。真正在蒙古人民抗暴的道路上，我們還是持非常‘和平理性’的態度。這和漢族朋友是一樣的。我們對這樣的事件根本就沒有預設，根本就沒有派人進去。實際上，我們只是希望關注內蒙的人權狀況，還有漢族地區的人權狀況。這是指一種共同的人權改善。這樣中國整個的國家環境就會改變，隨之，內蒙的環境也會改變。其實說海外的插手，簡直是可笑。全呼市來到法國的就我一個人。在德國就只有席海明一個人。美國只有流亡的工程師那麼幾個人。我們哪有這個本事？也沒有這個精力，沒有這個金錢，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RFI : 海外輿論普遍認為，中共內蒙古自治區黨委書記胡春華不僅是胡錦濤的愛將，而且也是中共第六代接班人的人選之一。請問，以您的分析，本次內蒙牧民抗爭是否會對胡春華的仕途造成負面影響？

王龍蒙：「其實，他做為一個省主席或者是地方大員。他整體上將來的仕途是要看十八大的博弈。也就是明年十八大如果是胡派佔有主動權的話，那胡春華不會因為發生在內蒙的這樣一個事件而影響仕途。但是如果不是一個派系的，那可能會影響他的仕途。但很難說，中國的政治就是黑箱作業。沒有可能因為一個政治事件就判斷出他未來的政治取向和仕途。這在政治上是很悲哀的。在國外，我們對一個領導者、領導人如果不喜歡，我們可以選他下來。而且，我們基本上可以通過他的言行和一系列政治判斷他的在每件事情上的基本措施，由此，我們可以預知一些他的取向。這對老百姓來講，可以有個心理上的準備和政治上準備。而在中國-在內蒙，是不可能發生的。」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