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曉白是個快樂的女孩,年輕時尚,很有個性。艾德姆看上去30歲左右,是個英俊的加拿大青年。他頭髮修得短短的,鬍子刮得干乾淨淨,顯得很內斂,舉止很有教養。後來,曉白給我看了艾德姆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照片,原來,他也曾長發披肩,鬍鬚滿腮,像個流浪藝術家。
曉白愛笑,她一直笑著講自己和艾德姆相愛的經過。
起於誤會的邂逅
我的家鄉在美麗的古城荊州,我是家裡的獨生女,從小被家人像寶貝一樣寵愛著,我一直盼著有一天能離開父母的呵護獨自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高考結束後,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一所北京的大學。遠離家鄉,使我變得自立自強。
2002年大學畢業後,我在北京找了一份總經理秘書的工作。女老闆對員工要求非常嚴格,有時近乎苛刻,從踏進公司的那一刻起,我就像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住地離公司很遠,我從沒在晚上9點前回過家。剛開始工作時,薪水較低,為了省錢,我租的是一間不足8平方米的小房子,每天吃最便宜的飯菜。經濟拮据時,快餐面就是我充飢的首選,樓下的小商店也成了我經常光顧的地方。
一天晚上,正發著高燒的我胡亂披了一件破棉襖,暈乎乎地跑下樓買快餐面。遠遠地看見一個年輕的外國男子一手拿著啤酒一手揚著一張紙幣,「嘰裡咕嚕」地跟店老闆講著什麼,我腦海中突然閃現出報紙上經常報導的某些外國人拿假外幣行騙的消息,還沒等我邁進商店,老闆像遇到救星似地一把拉過我說:「你懂英語,快幫我問問他在說什麼。」
「哼,竟敢跑到中國來騙咱老百姓」,我忿忿地想著,氣沖沖地走過去劈頭蓋臉地問道:「你想幹什麼?」估計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倒了,他愣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傻傻地說:「我叫艾德姆,從加拿大來,我只是想給他們看看歐元是什麼樣子。」
他滿臉委屈,滿眼的困惑,似乎在等著我繼續「審問」。我意識到自己可能錯怪了他,但拉下去的臉皮一時也拉不上去,只好像蚊子似地「嗯」了一聲,轉身便走。沒想到他居然衝著我的背影喊道:「順便說一下,你的帽子真漂亮!」我伸手摸了摸頭上的帽子,那是我花8塊錢從地攤上買來的,我知道外國人都喜歡廉價地讚美人,這是他們的禮節,但考慮到中國姑娘的形象,我還是回頭送了他一個高燒中的微笑。
畢竟是學語言出身,曉白的語言極富感染力,她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著,一邊手舞足蹈地重現當時的情形,有點巧合有點滑稽,我疑心看到了美國電影《緣分天注定》裡的鏡頭。曉白笑著說,還有更巧合的事情在後面呢。
原來,我和艾德姆都是小商店的常客,只是以前我們從沒碰到。巧的是,從那次之後,我們竟經常碰到。
艾德姆的漢語水平僅限於別腔別調地說「你好」、「謝謝」之類,而我是學英語出身的,他有表達欲的時候便把我當救星。通過交談我對他有了一些瞭解。他在加拿大做過律師,也開過自己的公司,但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周遊世界。趁著自己還年輕,他在事業頂峰時關掉了公司,開始了他的世界之旅。每到一個國家,他就在當地生活一段時間,長達數年,短則幾個月,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是想瞭解各國普通人的生活。中國是他的第30個落腳點。但短短的幾個月裡,他已深深愛上了這個古老又現代的神奇國家,再也不想走了。為了更好地瞭解中國普通人的生活,他住在附近的一個居民家庭裡。
因為艾德姆想融入中國普通人的生活,我建議他去做外教,在跟別人交流的過程中真正瞭解中國。幫他找家教的工作自然落在我頭上,只是沒想到他當外教,我居然成了他的「陪教」。
廣告登出去的第一天,來了一位先生,因為全家要移民加拿大,指定要艾德姆去教他妻子和兒子,但是他們不懂英語,艾德姆又不懂漢語,怎麼交流呢?那位先生執意要求我和艾德姆一起去,還給我開出了每小時150元的高價。我實在抵制不了這高薪的誘惑,這至少可以緩解一下我的經濟危機,我就這樣成了他們的傳聲筒。
艾德姆是個很生動的人,他教課一點不刻板,教完基礎的東西,還大講特講他在世界各地的見聞,幾個月沒能正常說話的他因為有了我這個翻譯,終於可以敞開來大講特講了,這可苦了我這個翻譯,一堂課下來,我只感覺到七竅生煙,舌頭打結。
情人節的玫瑰
這份「二位一體」的共同工作,給我帶來了可觀的收入也帶來了新奇的感覺,可也給我帶來了無數的煩惱。艾德姆像個幾歲的小孩,永遠有問不完的「為什麼」。
艾德姆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北京一條條的小胡同裡穿來穿去,他說這樣更能真實地感受這個古國的魅力。北京的一磚一瓦都能讓他憑空生出許多莫名其妙的問題,連街邊的烤紅薯他也逼著我陪他研究半天。
閑暇時,我們交換著關於工作和生活的一些看法,我的一些見解常常讓他感到「不可思議」。艾德姆有時買東西人家把他當老外宰,我便幫他狠狠地砍價,他對我的砍價功佩服得五體投地。
2003年情人節,艾德姆鄭重其事地拿著一枝玫瑰,滿臉通紅地說喜歡我,我一下子懵了。我心裏七上八下的,艾德姆雖然是個英俊又有教養、富有生活激情的好男人,但他畢竟是外國人,而我從小在一個很傳統的家庭里長大,「我們可能走到一起嗎?」我需要時間考慮這個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沒得到我肯定的回答,艾德姆非常沮喪,不過他也學會了中國式的拐彎抹角。他跟我討論中國人的戀愛和結婚問題,像個穩重的大哥哥關心我,偶爾也會用「有女孩子喜歡我」之類的話來試探我。每次我漫不經心的回答總是讓他感嘆「中國女孩好複雜」,看到他失落的神情,我心裏「倏」地開出了一朵花來,但馬上又會冒出一些不該捉弄他的悔意。這樣奇怪的感覺讓我吃驚地懷疑,我是不是喜歡上這個有點傻傻的艾德姆了?認真地考慮很久之後,我決定跟著感覺走。
當艾德姆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有了結果時,他抱著我又蹦又跳,快樂得像個小孩子。有一天,艾德姆鄭重地對我說,因為我,他再也不旅行了,他要一輩子呆在中國和我一起生活。所有關於未來的種種擔憂都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只有幸福的遐想。
甜蜜的愛情會讓每個女孩光芒四射,曉白的臉上飛起一抹紅霞,「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和一個外國男人走到一起,當這樣的結果童話一般地到來時,我真的無法用言語表達出當時的心情。」曉白看了看一直微笑著陪坐在旁邊的艾德姆,深情的眼神中滿是幸福的依戀。
交往一段時間後,艾德姆堅持要跟著我回荊州拜見我父母,說是要鄭重地向我父母提親。
洋女婿的求婚
今年9月,我帶著艾德姆回了荊州老家。雖然事先我已向父母介紹過艾德姆的情況,但等到真正談婚論嫁時,爸爸還是驚訝地對我說:「丫頭,你這可是往咱們家裡丟了一顆原子彈啊!」
艾德姆堅持要按照他家鄉的禮儀來求婚,表示他對此事的重視。烈日炎炎,他穿著筆挺的長袖襯衫,繫上精心挑選的領帶,禮數週全地拜見了七大姑八大姨,繁複的禮節過後,他已經滿頭大汗,像一隻落湯雞。最要命的是,他的漢語水平太有限,只能用英文向我父母提親,所有的話都得由我來翻譯。艾德姆對我的誓言全從我自己的嘴巴裡說出來,似乎變成了自己對自己的真情告白。
他講到動情處,我真是不敢轉述,肉麻死了!但他一臉認真地瞪著眼等著我翻譯,我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完成這次翻譯任務後,我覺得做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講起當時的情形,曉白笑得好厲害,我好奇地問,艾德姆當時的「求婚詞」是什麼,講述過程中一直不太說話的艾德姆,鄭重其事地用英語念起了當初求婚時的誓言,「我從來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直到我遇到這個我最愛的女孩,我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愛的誓言在另一種語言中恣意流淌,空氣中滿是幸福的味道。
10月過後,北京就開始冷了,我帶著艾德姆來到武漢,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座擁有長江的城市,執意要在看得見長江的江漢路上租房子住下來。每天早晨,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拉開窗簾看晨光中的長江。
就像有陽光就有陰影一樣,曉白說她跟艾德姆在一起雖然很快樂,但也有一些不被人理解的煩惱,總有一些人以異樣的眼光看他們,覺得她是傍有錢的老外。其實,因為文化的差異,艾德姆是個沒有積蓄觀念的人,走到哪兒就在哪兒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只求簡單而快樂地生活。這次在江漢路上租房,花光了他們身上所有的錢,現在他們靠週末當外教維持生活。
我真心希望他們永遠生活在快樂中!
【記者手記】為誰駐足
也許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歷———
火車經過某站,或呼嘯而過,或停留幾分鐘,這個站對你來說只是個地名,但你茫然地望向車窗外時,心事突然飛向某個人,因為,這個車站與那個人有某種關聯。這是心事的駐足。
靜美的月夜聽一首老歌,或看一部舊電影,你也許會突然停下手裡的動作,因為這旋律這畫面讓你想起了某個人,那個人與這首歌這部電影有某種關聯。這是感官的駐足。
因為某個人,某年某月某一天,你突然決定永遠留在這座遠離家鄉、你並不喜歡的城市,無論你後來是否後悔,這是人生的一次駐足。
如果把人生比旅途,這中間會有無數的偶然駐足,即使每一次駐足是那麼短暫,甚至短到只是火車的一聲汽笛,那都是人生過程中的一種緣分。緣分的短長、駐足的短長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為誰駐足。
如果有個人,為你駐足,然後牽你的手,說要與你一起走,一直走到人生的盡頭,那麼,這就是一世的情緣了。
緣分,有時像蝴蝶,輕捷地左飛右翻,會在倏忽間轉變翅膀的方向。所以,緣來了,就及時抓住吧,就像逮住那只左右翻飛的美麗彩蝶,逮住它,定會有一種驚喜。不管逮住它的時間有多長多短。如果是一世的緣,那當然是一世的欣喜了。
曉白是聰明的,那個特立獨行的旅行者因為她而駐足,為她第一次動了結婚這種俗世的念頭,她為什麼不該抓住那只美麗蝴蝶的翅膀呢?長著一副與眾人不一樣的洋麵孔,這又怎麼樣呢?既然只有這隻特別的蝴蝶飛過你面前,它注定是你的,你就順手抓住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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