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整文風想整誰？

劉玉浦重拋「淘金帽」

五月二十三日，深圳市人大主任、前市委書記劉玉浦說了一番讓深圳人極為傷心的話──劉在參加深圳市第五次黨代會小組討論時，悲憤哀嘆：深圳一些幹部在改革開放巨大成績的光環下，忘乎所以，把整個幹部的風氣搞壞了！深圳改革三十年的結果是幹部一片享樂風、腐敗風！劉玉浦坦承自己的精神面貌也遠不如深圳改革初期的幹部。（據《南方都市報》二○一○年五月二十四日）

其時劉玉浦聽到深圳福田區委組織部長周樹凱吹噓福田區的「公推直選黨委班子」，「哪個領導要干涉都是不可能的」，當即反駁：話不能說得這麼滿，如果不可能，怎麼會出現這麼多壞幹部、這麼多買官賣官的幹部？你們福田的書記（李平）不是剛剛出事了嗎！現在幹部兩面性很強，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白天一套，晚上一套，很難識別。劉玉浦最後甚至激憤地指責：許多幹部來深圳，不是來拓荒，不是來奉獻，而是來淘金，來發財來了！深圳幹部享樂主義盛行，這種風氣亟待進一步改進。小平同志早在一九八六年就說過，如果風氣搞壞了，經濟搞成功有什麼意義，會在另一方面變質，反過來影響整個經濟發展。

這番話讓許多深圳人想起一九八八年的蛇口風波。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日，來自北京的中國青年思想教育研究中心的研究員李燕傑、曲嘯、彭清一，在蛇口與七十名當地青年幹部工人舉行「青年教育專家與蛇口青年座談會」，三人在會上指責許多人來到蛇口不是來拓荒，不是來奉獻，而是來淘金！時隔二十二年，從北京來廣東的團派幹部劉玉浦，重彈李燕傑、曲嘯、彭清一的老調，有何背景呢？

一些人認為，今日劉玉浦看似老調重彈，卻與蛇口風波的語境大相逕庭。當年蛇口是一片政治體制改革的欣欣向榮，全國人民對蛇口改革心懷敬意，所以李燕傑、曲嘯的「淘金帽」遭到全國人恥笑。而今日全國百姓對改革的結果只是權貴發財腐敗深惡痛絕，所以劉玉浦重拋「淘金帽」，倒讓人們覺得正好說出今日深圳幹部腐敗享樂的真實寫照。劉玉浦在深圳特區三十年紀念時大膽提出「經濟搞成功有什麼意義？」這種無情否定深圳改革三十年的心態，可能接觸了一些本質問題，得到許多人支持。

一向拘謹的劉玉浦何以忽然有大膽雷語？有人推測，這可能與其在去年讓出深圳市委書記一職後，又於近日被免去廣東省委副書記有關──中共幹部向來「在位糊塗退休清醒」。更有觀察人士指出，劉玉浦的大膽雷語可能是對皇儲習近平近日關於整頓文風（黨風）講話的一個呼應──對現有的黨風極端不滿。

難道中共高層中正在「英雄所見略同」地醞釀一場新的整風運動？

習近平要仿毛整風？

據新華社電，二○一○年五月十六日出版的第十期《求是》雜誌，發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國家副主席習近平的重要文章：《努力克服不良文風　積極倡導優良文風》。

該文頗為奇怪。其主題是反對領導幹部文章和講話的「長、空、假」文風，可是該文自身卻是又長又空──全文長達五千八百多字！一篇反對長文章的文章，竟然也是一篇長文！習近平明知，「一九七五年，鄧小平同志負責起草周恩來總理在四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的報告，只用了五千字」，仍然讓自己的討伐長文的檄文超過了一九七五年的政府工作報告。

更奇怪，作為一篇整風性批評文章，全文竟然沒有舉出一個具體的批評案例，倒是對「四代」黨中央一把手進行了「一個也不能少」的讚美──說什麼「毛澤東同志對黨八股進行了淋漓盡致的批判，號召全黨拋棄黨八股，採取生動活潑新鮮有力的馬克思主義文風。……翻開《毛澤東選集》，鮮明樸實的文風撲面而來」， 「鄧小平同志歷來注重務實，反對不實風氣，……大力倡導並率先垂範開短會，講短話、講實話、講新話」，「江澤民同志在黨的作風建設上明確提出了‘八個堅持、八個反對’的重要思想，一再強調要糾正不良文風」；「黨的十六大以來，胡錦濤同志同樣重視文風建設，多次強調各級領導幹部要發揚求真務實精神，大興求真務實之風，下決心從文山會海中擺脫出來，把心思用在幹事業上，把精力投到抓落實中。他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明確指出，要‘改進學風和文風，精簡會議和文件，反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反對弄虛作假’。」對江、胡表揚一次還不夠，結尾時又一次歌頌：「江澤民同志和胡錦濤同志也有許多短小精悍、言簡意賅、思想深刻的文章、講話。」

這個邏輯讓人奇怪，既然毛鄧江胡四代中央領導人代代都極其重視「改進學風和文風」，新中國六十年了，改革開放三十年了，為何仍然存在著讓習副主席如鯁在喉的「長、空、假」文風？尤其是十七大報告又進一步強調「改進學風和文風」已三年了，怎麼「長、空、假」文風不但沒少一點，反而與時俱進？既然「長、空、假」文風已嚴重到需要「皇儲」專文討伐，怎麼舉不出一個具體事例？沒有具體個案，又如何能讓人明白怎樣才是罪該萬死的「長、空、假」文風？

整頓文風的目標人物是誰？

聯想到習近平此文是二○一○年五月十二日在中央黨校二○一○年春季學期第二批入學學員開學典禮上的講話，這篇奇文就更讓人琢磨了。

習近平在此文不舉例批評，只有兩種可能：或是並非想真正批什麼「長、空、假」文風，只是要藉機樹立自己的強硬風格，透露一下自己將在十八大施政的思想資源──回歸毛澤東的延安精神，以延安整風開路；或是真想整頓「長、空、假」文風，但其目標並非是省部級幹部，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所以不便舉例──近年中央常委中作長報告講長話的，只有兩個人，一是胡總，二是溫總。既然已以表揚的方式排除了胡總有文風問題，那麼就只有常作萬言政府工作報告的溫家寶涉嫌「長、空、假」了。

從溫家寶喜愛讚揚的胡耀邦沒有進入習近平讚揚的中央領導系列，可見兩人志趣之差異。

胡溫早已讓人失望，但現在看來，十八大會更讓人嘆氣！一些人曾經對習近平接班報有期待，而今讀了習的《努力克服不良文風　積極倡導優良文風》，不能不大跌眼鏡。不要說文中有許多「我們黨是一個鄭重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之類怪語，世界上有過「不鄭重」的馬克思主義政黨麼？就是題目《努力克服不良文風　積極倡導優良文風》，也以出現兩個「文風」哆嗦得煩人！難道習連找個好秘書的眼光都沒有?!

同樣對改革不滿，同樣想整風整人，劉玉浦之類副省級幹部尚能借勢梁湘、袁庚等改革家，而「皇儲」習近平則只會向延安精神乞靈。習近平的文化水平與政治情商，恐怕比胡錦濤要「一代不如一代」！

如若「皇儲」不變，十八大將是一個更加令中國人心寒的時代。

二○一○年五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