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雲飛：何為洗腦與為何洗腦？

我不想也無能給洗腦下一個呆板的、可供大家拿來作為標準的答案的定義，我無意為此浪費時間。說實在的，把世間紛紜複雜之事，動輒下一定萬古不易的定義，此便是最常見的洗腦術。因此從這一點上來看，中國教育是最直觀最樂於搞洗腦術的，因為我們的教育中樂於貢獻的是諸種不可質疑不可更易的標準答案，而不是讓人思考為何如此？能否如此？不如此會怎樣？換言之，我們不僅缺少證據，也缺少論證過程，更缺少很周洽的邏輯支撐，只需要把自己的腦袋當成一個裝對方廢話的垃圾桶就行了。對於"何為洗腦"與"為何洗腦"，我下不出不可更易的定義，但會舉出一些可以滿足的要件項，從而從這些條目中，給出我認為的"何為洗腦"以及"為何洗腦"，大家可以補充，以使更見充實詳細，讓更多的人明瞭我們生活在什麼樣的現實世界中。那什麼不是洗腦呢？發表言論既不強迫也允許批評，充分尊重諸種自由包括言論自由，又無從侵奪別人的利益，更不限制別人的自由為鵠的，這樣的言論無論你多麼相信，也不是洗腦，而是你經過多種信息判斷後的選擇。而且選擇也在變化中，不會受到任何選擇官方用公權力的干擾。

現將"何為洗腦"與"為何洗腦"的要件項及相關表現粗列如下，請大家修證補充，或許最終能弄成一個簡要易辯、大家比較容易記憶的"洗腦術"的概念性說法（當然不是毫無變化的標準答案）。

一：強迫接受。最直接而最不上檔次的強迫是刀槍臨頸；最讓你抓狂的強迫，是讓空氣裡都充滿強迫。常例是：劃清界艱，兄弟鬩牆、夫妻反目、父子相告，讓有所的人都遠離你，讓你自絕於人民。就像一株樹抽掉你活著的土壤、水份、陽光，你只有死路一條。空氣中都有強迫症，最後你只有葡匐於他的鐵靴之下。

二：利益掛鉤。單位的城堡，各種票證，離了他們你雨步難行。壟斷各種資源的目的（許多國有資產就是用這種名目留存下來的），就是使你成為他的籠中虎，聽命於他，成為分一杯羹的幫凶。利用升遷、就業等一切機會綁架你，讓你跟著他說謊。幫著他成就撒謊大業，但這裡面他的利益比你重要百倍。

三：自我表揚與吹噓。聖化和神化自己，比如六十年來的"偉光正"，既是"偉光正"自命，誰敢質疑它？質疑它不就是與人民為敵嗎？因為它是人民的化身。領導和官員都是神，制度是最好的制度，你誰批評那就是反革命是壞分子是不齒於人民的狗屎堆。

四：強行代表你的利益。不管你樂意否？不管是否你所真心實意投票選舉的，他都強行代票你的利益。你若是不從，從揭發批鬥，到勞動改造，到讓你進局子乃至肉體消失，什麼手段他都玩得出來。

五：強姦了你還要你喊爽。代表了亦即佔有了剝奪了你的利益，他還要走選舉的形式，或者所謂全體鼓掌通過，製造民意假相。最後又通過這種民意假相，來脅迫另外的孤立者反抗者加入被強姦者還要你喊爽的運動當中，於是一股被強姦了還要你喊爽的革命洪流勢不可擋，吞沒所有碩果僅存的不同聲音，林昭槍斃，張志新割喉，便是對被強姦了不喊爽的人的警示，於是全國山河一片爽，真可謂今古奇觀。

六：道德標兵和道德綁架。專制社會比社會都需要樹立英雄和標兵，你去當標兵，他就在後面侵貪了你的果實（莊子早已說過），所以才有雷鋒和抗震救災英雄少年。為什麼號召學雷鋒的人自己不學？為什麼救災不力的成人要去樹立抗震救災英雄少年？將你綁上道德之船將你用道德束縛住後，他就或明或暗地搶奪你的利益。學雷鋒為什麼是洗腦呢？第一號召者不學，第二號召你學是剝奪你公民不服眾的權利，第三號召你學聖人是剝奪你做普通人的權利（意即剝奪你在法律範圍做一個有缺點的普通人的權利），第四這號召是一種強迫，不學習，那好，你的就業升遷將會喪失，你還可能以破某某宣傳罪入獄；第五，這號召是從小的愚弄，你不接受愚弄嗎？那好，你就被剝奪了上學的權利。你要上學嗎？不好意思，我要拿你的錢把你教愚蠢，考試就要考學雷鋒這樣的垃圾內容，要考各種只有唯一答案毛思想、鄧理論、江三表、胡八恥，除非你想自絕於人民，否則你敢不學麼？從小的思品課到大學裡的馬列毛概，有多少青春是在愚蠢中度過的？我們算過嗎？

七：單個吹鼓手和群體吹鼓手。五八民歌運動中集體肉麻詩歌，文革中的群呼毛主席萬歲，都是群體吹鼓手，烏合之眾最容易成就獨裁者。單個吹鼓手，如郭沫若的"兩個太陽"論，如馮至的毛主席，你使知識份子有了良心。壞榜樣的力量也是無窮的，愚民的榜樣更是大有人在的。

八：用公權力持續灌輸。用你的骨頭熬你的油，用你納的稅把你弄成一個傻子，從小學課本到大學教材；從大街上的標語，到會議室的口號，無一不在製造一種持續灌輸。比如讓你交稅，不告知你應得之權利，而是持續地說用虛無縹渺的"納稅光榮"來忽悠，讓你在虛幻的滿足中了此殘生。

九：壟斷傳媒，只有一種聲音。開動廣播、電視、辦報紙雜誌，進行所有的信息傳播壟斷，讓你以為只有一種聲音是一種正常的狀態，持續幾十年只聽一種聲音後，你突然聽到多種聲音，就像長期黑暗，突然見了亮光，你不適應。你甚至會怪罪讓你知道有亮光，知道這個世界有多種聲音的人，你會處於一種焦慮和抑鬱之中。因為要否定你幾十年的"信仰"，那是一種去骨刮毒的行為，有幾人能堪？特別是對於那些自以為聰明，卻不幸被愚弄了幾十年後才知道的人，真有一種令人不堪顛覆感。

十：不同聲音是什麼呢？不同的人什麼人？不同的聲音是"反華"，是侮辱"中國"（在政府、國家、民族之間偷換概念，以聚集別人替他打幫捶，是官方常用把戲，聽不得不同聲音的民族主義者就是他們手中的牌）。不同的人是什麼人呢？是敵人，是亡我之心不死的。製造敵人是洗腦者最喜歡做的事。

十一：植入意識形態晶元。說話做事，一言一行，都活脫脫是專制的產物。見到領導點頭哈腰，一說到領導就是他表發了重要講話；說話不小心就來句"解放前"、"舊社會"；一旦有人發表點不同意見，他就會給你來一條"顧全大局"；你批評政府，用法律與政府打官司，他會說你給政府抹黑（前兩天國家質檢局的法規司長就這樣說的，關鍵是一個法規司長說這樣的話，太有創意了），好像政府是尊神，是拿來供著的，不是拿來批評的。

十二：讓搶奪你利益的人成為你感恩的對象。搶奪了你的利益，損害了你的自由（其實自由很多時候也有利益的成份，它並不是個抽象的概念），卻還要說他是為你好。做了他該做的事，如抗震救災，他就開動傳媒不停灌輸一種聲音，這種聲音就是他如何偉大，你應該感他的恩。一個用納稅人的錢來向納稅市恩的政府，是一個什麼樣的政府，大家可地填空。用了你的錢不僅不好好給你辦事，還要說他這事辦得如何漂亮，不僅漂亮，你還要為這杜撰出來的漂亮再次買單，把你那裡搜刮的財物，再高價賣給你，然後還要說如果不是我高價賣給你的話，你去哪裡買啊？別罵我是強盜劫匪了，快高尊我是萬能的恩人吧。要子子孫孫無窮盡地尊我為恩人，不然你就是背信棄義的賤民。

2008年9月6日8：08分於成都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