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情

極度悶熱的兩天之後，夜裡沁人心脾的清涼終於從天而降，這就是蒙特利爾的雨，由內而外的清涼。記得幾年前來到這裡時，正是連雨時節，天空雖不明媚燦爛，但並未感覺陰鬱惆悵。我暫時拋開了「初登寶地」的恐懼，每天穿過寂靜的大街小巷，貪婪地聞著混合的花香、草香、樹香、雨香，全身沐浴在清爽中，就像走進了一個童話世界。

幾年過去，我還是喜歡在雨後的清晨，在窗外鳥兒的歡悅聲中醒來，慢慢地走在上班的路上，享受著清新、寧靜和從容，來這裡探親的老爸卻總抱怨這裡的雨下得不盡興。我們的家鄉在中國的北方，大多時候是晴空萬里，夏日的天氣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陽光普照，忽然陰雲密佈、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之後暴雨傾盆而瀉，叫人失措，用老爸的話說那叫痛快。想起那個時候經常被澆得落湯雞一般，真是叫人懷念，或許我也在思念著故鄉。

蒙特利爾的雨是有備而來的，雖然夏天的陽光也是那麼熾烈，但很容易找到樹蔭的清涼，看著孩子們在水池中嬉戲，真是讓人感到愜意。當空氣變得有些混沌，令人不容易透氣的時候，我知道要下雨了，因為蒙城四周環水，給人的感覺天空的雨雲層很厚，面積廣，壓得很低。在家鄉，這種情況下一定會響幾聲悶雷，帶幾道電光，然後急瀉而下，就像壓抑久矣的人要大吼一聲來發泄。而蒙城的雨像什麼，像出嫁的少女，雖然內心熱切盼望，依然要表現出害羞、端莊。往往是在暮色已重或夜半時分，才開始簌簌落下，先是稀疏的雨點，然後連成一條條的雨線，由粗變細，大概是在讓行人趁著這個過程趕緊回家躲雨，在這裡我從未見過人們因為措手不及四散奔逃的景象，漸漸的，雨線又變成細細的雨絲。一切過後驅走了燥熱的鬱悶，眼前的景象變得格外的清晰明朗，這又不同於江南的雨。

很久以前，因公出差到了浙江的杭州市，適逢六月末的梅雨季節，熱氣夾著濕氣，讓我這個沐浴著充足陽光長大的孩子有些吃不消，隨身帶來的幾套衣服濕答答的晾在那不干，只好衝到商店去買，實在狼狽。終於守得一天清晨雨住了，只還夾雜著些許毛毛雨，我和同事決定去嚮往很久的西湖遊玩。站在蘇堤上，遠處的山、水、樹、亭籠罩在雨霧中，猶如幻境，彷彿覺得自己就是置身其中的仙女，至今這幅圖畫還存留在我的腦海中不曾磨滅。

我從小就非常喜歡雨，兒時的歲月中，記憶最深刻的是在雨後，特別是大雨過後，跑到街上和小夥伴淌水、造堤壩、和泥球……物質貧乏的年代沒有什麼昂貴漂亮的玩具，孩子們擁有最簡單的快樂。長大之後，我依然喜歡雨，不是多愁善感，雨中的漫步也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不同季節的雨給人不同的體味：經歷了寒風瑟縮的冬天，春風伴著春雨舒展了人們的心，讓我們更熱切地盼望生長的快樂，那是一種希望；鍾愛的夏天，清雨令我平息心中的浮動，安靜不該有的怨恨與憤怒，我們學著長大；人們都認為秋雨淒冷無情，我最愛在此刻鑽進溫暖的被窩，無比的安逸溫暖，就像媽媽的懷抱。

生活在這異國的城市已久，忙碌並沒有改變我對雨的熱情，喜歡在雨中去觀察、去發現、去尋覓，掀開她神秘的面紗。今天我又在這雨後的清晨走在沖刷乾淨的石板路上，無人的街道上陪伴我的只有即將出世的寶寶，一個幸福的媽媽在為他描述這世界的美麗與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