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記(八)

第一章 第五節 驚心動魄的省證收購 (二)

沒有想到樹欲靜而風不止。跟我一起退出省證的人，回到我在深圳的公司，開啟一些新的業務。這一批人能力比較強，很快我們就在股票市場上有大筆的進帳。但是離開省證大約半年的時候，我的財務總監，也是當時省證的財務總監，有一天突然失蹤了。第二天我們多方尋找的結果，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另外兩個業務骨幹，被哪個省的公安廳抓走了。總監失蹤的那天晚上，我帶著公司的人在深圳四處尋找，到幾個派出所報案，因為不知道威脅是來自於白道還是黑道。凌晨是我已經很疲倦了，準備回家休息時，我弟弟（也在我公司工作）說：你還怎麼能回家呢！他高中畢業當過武警，轉業後在老家一家國營工廠幹過保衛工作，所以比我老到。這一來我就只好在幾個同事陪同下，開車往珠海去住酒店。後來證明是弟弟救了我。省公安廳的人抓了我的總監以後，就帶他到我家門附近埋伏下來，等著我回家。儘管我一直沒有露面，但他們也一直沒有去敲我家的門，所以我媽媽和孩子都沒有被打攪。孩子的爸爸在武漢，如果在深圳，他也是被抓的對象。聽一些知情人說，公安抓人都是這麼鬼鬼祟祟的，尤其是對於我這樣的人，如果他們覺得有一點社會影響，他們一定是把人騙過去就扣下了，人被扣下時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知道被什麼人扣下的。把人蒙在鼓裡，讓這個人慌得不理智，才可以說出公安想要的東西。完全失去任何人權。不會像電影中的美國警察，掏出證件說，你被捕了，你還有什麼權利。

第二天正好有一個職員到機場接公司的客人，看到我們的三個人被幾個人夾著在排隊進入候機室，那幾個人穿著便服，看不出來是什麼身份。她馬上給我打電話，我的車正在去珠海的路上。我馬上打電話問一個朋友該怎麼辦。那個朋友自稱國安，很有辦法。他出了一招。我立即叫在機場的同事去機場派出所報警。派出所去採取行動時，飛機已經要起飛了。那幾個人向派出所的人出示了省證所在的省公安廳開出的拘留證，我們就明白是誰幹的了。同事在機場眼睜睜看著他們三個被帶走了。

敵手現身了，我們就知道了馬上該幹什麼。我宣布公司放假兩個月，公司帳上所有的錢打到靠得住的朋友的公司帳上，避免被凍結。所有在省證幹過的人，統統都外地休假，但不要放單，分成幾組。這是為了防備他們繼續抓人。然後我帶幾個人馬上去北京，找人救人。

大家四處打聽的結果，嚇了我們一大跳：省分行行長主導下，新進來的總經理向省紀委報了一個億元大案，然後由紀委牽頭，指揮公安、檢察院、法院組成一個聯合調查組，進駐省證，調查我在省證期間的行為。為此，省證花了不少錢，因為公檢法也不是白請的。實際上這個調查早就開始了，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聽說過，只不過一來沒想到這麼大陣仗，二來我心裏很清楚自己做過些什麼，沒有任何違法犯罪的事，所以沒有放在心上罷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查了四五個月也沒有什麼結果，但是如果就這麼鳴金收兵，哪一方面也覺得下不來臺，於是就捏造了兩個不是罪名的罪名，來深圳抓人了。至於為什麼行長要整我，有人猜測說，是因為總行收到很多舉報這個行長的信，派調查組來查他，而他可能以為我找了關係來報復他，所以要先把我整到監獄裡面去，他就沒有敵手了。其實他一沒想到我沒有興趣報復，我甚至於不恨他，我只是對副省長感到慚愧，他對我那麼支持，結果我不會辦事，讓他被地頭蛇欺負，不遵照他的指示還把他弄去主持儀式。那以後我都沒有跟他聯繫過；二沒想到我並不像他想的那樣一定侵佔省證的利益為我所有，所以一查帳，發現不可能抓到我。後來先抓我的財務總監也是要從他那裡知道我的內幕，好繼續找證據。

我的同學給我介紹了一個能人。他跟一個中央領導人的身為部級高幹的兒子關係密切，比一家人還親。他願意幫我把人救出來。但是他手下的人說，他們老闆大把錢都壓在土地上了，現在宏觀調控，沒有現金，開支又大。他們老闆是不會願意跟我收錢的，但是為我辦事其實還是要花些錢的。我問了一下他們需要多少錢。三百萬。原來一個人一百萬。我救人心切，馬上就付給他們錢了。

其實後來看的出來，這個老闆找來的關係，諸如軍隊的，中央的，都有些太遠了，這幫地頭蛇還真不理會他們。真正解決了問題的，是我的一個副總經理。他年齡比我們其他人大一些，比較老到。他到省檢察院，直接找到批捕處的處長，跟他講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會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那個處長都聽進去了。表示他也認為公安廳報來的材料不夠清楚，似乎兩個案都不太像犯罪事件。但是現在的難處在於見不到我，不能把情況弄清楚，他也不知道怎麼處理。

副總經理告訴他，如果他能保證我的安全，可以安排他同我見面。他承諾了，以個人名義保證不讓公安同行，也根本就不通知他們，就帶兩個助手出發，路線由副總定。於是，我找一個朋友安排，去天津一個軍區見了他的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在軍區的一個酒店找了一個房間，就在這個房間見面。這個朋友保證，如果他們違約要把我帶走，他就帶兵把我搶出來。副總帶著處長及兩個助手一行四人先飛到北京，然後我們派一個車去接他們，為了不讓他們很容易的猜出我在什麼地方，繞山繞水的把他們帶到天津的這個酒店裡來。

在一張鋪著白布的桌子前，我回答了很多問題。最後處長說，我認為你講的很清楚了，跟其他材料結合在一起，我們現在看的很清楚。他叫我不要擔心關在看守所的同事，他會去關照一下。事情會盡快解決。

他回去以後，很快出具了兩個案件都不構成犯罪的文件，馬上就放人了。我的同事們無端端被關了55天。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願意做要經過政府部門批准的生意。當房地產最火的時候，我的生意卻很難做的時候，我也沒做房地產，因為太多官管著房地產這塊肥肉。每一個願意與狼共舞的生意人都賺到了大錢，我卻寧可放棄。

在上面的故事中，我一般都能找到關係來解決一些問題。但不要因此認為就我的關係多。每一個生意人，只要需要關係，就能找到關係。官員們在等著傍大款。粗鄙的人直接了當的要錢。含蓄的有知識的人過一段時間、有風度的接收利益。在這一幅過河圖中，雖然各方面的規則是粗略的、不健全的，但是在權錢交易的大背景下，規則的完善與否並不重要。完善與否，規則都只管君子，不管小人。而如果說在生意人中，還有一些像我這樣的不是君子的自命君子的話，在各級官員中，基本上沒有君子。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官員也會很快以各種形式消失。在著名的福建遠華走私案中，海關幾乎無人能獨善其身，案中有的官員長嘆，要潔身自好，你周圍的人也不允許呀！

有的人寄期望於下一代有一些法律觀念。經歷省證這件事時，我32歲了。那時的我還像書獃子一樣處理這些複雜的人事。但是現在很多的孩子，是在學校就目睹老師大肆謀私利、家長為了一些自以為重要的事四處打點，為了讓孩子知道自己的辛苦，還向孩子訴苦為了孩子給誰誰送了多少錢。孩子們也看到沒有錢的父親，因為考上大學的女兒沒有學費而喝農藥自殺。這樣長大的一代人，怎麼可能不去不擇手段的掙錢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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