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弗蘭克的日記是猶太人在德國納粹佔領荷蘭期間必須躲藏起來的一個最著名的例子。然而,科裡.坦恩.博姆也給我們敘述了一個類似的故事,說明她在哈勒姆城的家如何變成了受迫害的猶太人之避難所:
在自己開的鐘錶店樓上,家裡有已經年老的父親,我妹妹貝希和我。在荷蘭,猶太人有許多朋友:其中之一是建築師史密特,當他知道我家裡連一個秘密避難所也沒有,非常擔憂,就決定給我們建造一個。
「避難所必須建在家中最高的一層樓上,這樣既便德國人已開始搜查樓下各層,猶太人仍然能夠抵達那裡」,建築師說。
史密特檢查了整個家,來到位於樓梯頂端的我的臥房時,滿意的高聲說: 「這個地方正好!」
「但是…─我猶豫地說─這是我的臥房!」
史密特先生連聽也沒聽。他已著手量起尺寸,為此目的,他把舊櫥櫃從牆邊推。
「看,這裡要做一道假牆,以掩蔽秘室:秘室只有一張床的空間,我不能加以擴大,要是不願引起懷疑的話。無論如何,已夠舒服的了!」
隨後幾天不斷有工人們往來。他們默不作聲地進來,每次都偷偷地帶來一塊材料,一件裹在報紙裡的工具,或幾塊藏在皮包裡的磚頭…
「造一個木板牆不是更簡單嗎?」我問道,但如此卻引起了憤怒的反應:「這怎麼行!木頭有回音,馬上就知道牆後頭是空的。不,不,唯一適合造一堵假牆的材料是磚頭。」
木匠和粉刷工人隨後來到。施工六天後,史密特先生把貝希、我和父親叫來看他們辛勞的成果。
我們在我臥房門檻上站住,驚訝得目瞪口呆:房間的四面牆壁被薰黑了,滿是污漬,跟哈勒姆城以煤炭取暖的所有老房子一樣。盡頭的那面牆壁上了霉,弄髒了,一點也不像一道假牆,它離真正的牆有七十五公分。沿著那道假牆有書架;一扇高與寬五十公分的閘門藏在左下角的床下。史密特先生彎下身,把它提起。
貝希和我爬進閘門所隱藏的狹小空間,不過,一旦進入,我們有足夠的地方可以站著或坐著,甚至輪流在唯一的床墊上躺下。在外牆還裝置了一個通風機,以便變換空氣。
「可以在這裡頭常留下一大罐清涼的水和一大包餅乾」,史密特先生提議說。他又敲了敲牆,高聲說:「即使尋找一年,這個藏身處也不會被發現的!」
與此同時,搜捕猶太人的行動日益凶猛。我們家接待了六個猶太人。我們一星期進行兩次緊急情況練習。每個房間我們都設置了一個電動警報系統:我們中的一人若按電鈕,所有的房間都會聽到輕微的響聲。如果警鈴在夜裡響起,猶太人就需要把鋪在床墊上的床單拿掉,為的是不讓他們的體溫泄露他們的存在。他們飛快的、安靜的帶著衣服、床上用品以及他們所有的財物跑進藏身處。起初他們要花五分鐘時間躲藏起來,訓練了不久後,七十秒鐘就夠了。
那使我們十分害怕並為之練習多次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那天,我發燒躺在床上。在我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聽到警鈴響個不停。為什麼沒人去除掉?我聽到腳步聲,和催促快走的聲音。我起身坐在床上。我看見許多影子從我面前經過,為鑽入秘密藏身處:首先是特亞,而後是米塔,最後是亨克。
可是,並沒有計畫作任何訓練啊,除非…天啊,除非這回不是訓練…我看見歐斯埃,臉色蒼白,他手中握著的菸斗在發抖。終於我明白了這不是遊戲而是我們所害怕的緊急情況。一個、二個、三個、四個人已經進入藏身處,第五個消失在我眼前時,包括歐斯埃的紅襪子和黑皮鞋。但是瑪麗,瑪麗在那裡?那個老太婆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我臥房的門檻上。我跳下床來,把她推進藏身處,隨後我又躺回床上。
我聽到樓下射門的聲音,以及警員們上樓的沈重皮靴聲;但使我血液凍結的卻是在假牆後瑪麗的氣喘聲。
突然,房門被打開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慢慢地,至少我希望如此,以仍然睡眼惺忪的神態起身坐在床上。
「什麼事?」
「你叫什麼名字?」
「科裡.坦恩.博姆。」
「啊,是你」,一個臉色出奇蒼白的高大男人站在我面前,大聲說。他好奇地看著我:「告訴我,你們把猶太人藏在哪裡!」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他笑了起來:「好啊,馬上我們就有好戲看啦。」
他叫來一個同夥,吩咐他說:「卡普坦,你知道該做什麼。」卡普坦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下樓。在大門口還有一個士兵守著。卡普坦把我推進鐘錶店裡,命令我靠著牆站。
「猶太人在哪裡?」
「什麼猶太人?」
他狠狠給了我一記耳光。
「猶太人在哪裡?」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卡普坦再次打我,同時把我推倒撞在一隻掛鐘上。還未站穩時,他又接二連三地打我,使我飽受了極大的痛苦。
「猶太人在哪裡?」
又是一拳。
「他們藏在哪裡?」
我感到嘴裡有血腥味。我的頭垂在胸前,耳朵嗡嗡地作響。「耶穌!」我喊道,「耶穌,請救我!」隨後暈了過去。
當我恢復知覺時,首先聽到的是錘子的敲打聲和木頭被折斷的聲音。一群專家正在尋找藏身處。
過了許久,他們中一人再度現身,說:「我們查遍了整棟房屋。如果有一間密室,那是鬼造的。」
警長向我父親,又向我看了一眼。「這房子有一間密室」,他平靜地說,「有人躲在那間屋子裡。好,我們就派衛兵守在房屋前面,直到他們全都死光,變成木乃伊!」
我父親、貝希和我被帶進監獄。我們在隔離牢房待了好幾個月。一天,我收到我姐姐諾利寄來的一封信,信自然是被檢查過的,正是為此原故,不能多寫。
可是我察覺到一些怪事:諾利是朝著郵票方向斜著書寫地址;她一向寫字十分規矩、整齊。或許有什麼事與這張郵票有關吧?
我趕緊沾點水把它撕開;果然,在郵票下面有幾行小字。我湊近燈光,好能辨認:「你櫥櫃內所有的鐘錶都安然無恙」。這就是說全部六個猶太人都離開了秘室,獲救了!
很久以後我才得知那次逃亡的情況。哈勒姆城有個名叫羅爾夫的警察,暗地裡跟我們合作。他終於獲得了指派,在搜查後的第四天夜裡輪到他在我家門前守衛。他知道猶太人藏在哪裡,就去釋放他們。他發現他們雖然飢餓不已,彼此擠成一堆,卻都平安無事,於是把他們帶到一個更安全的藏身處。
因為受不了酷刑,科裡的父親和妹妹貝希均死在獄中。科裡在1945年二次世界大戰行將結束之際獲得釋放;她告訴了我們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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