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鬼故事

小時候，父母很忙，常常下鄉不著家。我們的生活，包括簡單的做人原則，幾乎全都交給了我們家的老保姆。她就像我們的親人一樣，很親，很盡責。她沒有什麼文化，但有不少對我們有影響的理念。
    
    老人家對糧食——米粒兒的描述給了我深刻的印象。她說，老天爺在天上看米粒兒像西瓜那麼大，看人像芝麻那麼小，糧食很重要啊。我想可能是解放前她老是逃荒，餓怕了吧。雖然兒時的我們並沒有在意在老天爺的眼裡到底是米粒兒大還是人大，但她的教育功效卻是源遠流長的。我們家至少三代人，父母、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獨生子女，吃完飯的碗都是干乾淨淨的，不會留下米粒兒。
    
    老人家有點兒迷信。她的丈夫去世了，聽到家裡有些響聲，她就會自言自語地說：她丈夫的魂靈來了。當然，她很鎮靜，我們也不害怕。由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非常講究科學普及，所以儘管我們是小學生，但還是用自認為淺顯的道理告訴她，這世界上沒有鬼，也沒有魂靈。老人家不理我們，繼續她的念叨。
    
    母親從鄉下回來了。我們告訴母親，老人家相信魂靈。母親是一個比較講究策略的老共產黨員，她給老人家講了一個親身經歷的關於「鬼」的故事：母親參加土改的時候，由於那個地方非常貧窮，老鄉的房子緊張，不好攪擾他們。加上她的膽子比較大，於是就住在村裡一個幾乎被廢棄的小廟裡。村裡的老鄉跟她混熟了以後，多次說服母親到他們的家裡住。並告訴她，那個廟裡鬧鬼，而且很邪乎。母親不信邪，非要看看鬼是什麼樣？母親說，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確實出現了老鄉們說的情況，呼呼啦啦，吧吧嗒嗒的，還真有點瘮人。母親起床，拿著手電筒筒四處照著，最後發現了聲音的來源，小廟年久失修，很多東西都會被風吹得亂響。第二天，母親告訴村裡人，小廟沒有鬼。
    
    接下來是老人家的一段話，這段話讓我知道了共產黨在當時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老人家說：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主要是共產黨毛主席的陽氣大，這些鬼就怕了不敢來了。她說我母親，你拿的手電筒筒鬼也怕的，鬼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她說，你又是共產黨，又拿手電筒筒，鬼當然就不敢來了。老人家還說，現在這些鬼都是小毛鬼，不厲害，它們怕共產黨。我問，還有很厲害的鬼嗎？她的回答讓我想了幾十年。
    
    老人家說，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鬼就是黃花閨女變成的鬼。我問，為什麼這種鬼最厲害？老人家說，她們死得冤啊！她又說，新社會了，冤死的黃花閨女很少了，厲害的鬼也就少了。當時的我很愕然，看看我那無神論的母親，她似乎也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
    
    說實話，在毛澤東時代長大的我，除了知道反抗壓迫的白毛女，吳瓊花以及被日本鬼子糟蹋「花姑娘」，真的很難想像冤死的黃花閨女是個什麼概念？1998年，四川省眉山縣「天涯夜總會」發生了服務小姐唐勝利以跳樓方式反抗惡老闆逼迫其賣淫的事件，最後她摔殘了。當時還有討論，唐勝利是否該用跳樓的方式保護貞操。我覺得唐勝利挺冤的，唐勝利是在捍衛作為人的尊嚴，怎麼就是保護貞操呢？另外，就算她是在保護自己的貞操，又有什麼不應該？社會不去支持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詆毀她？貞操真的就這麼不值錢嗎？？襄樊的高鶯鶯事件出來了，這回我真的知道冤死的黃花閨女為什麼是最厲害的鬼了？！真冤啊！難道她還要繼續蒙受冤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