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才子」束星北的悲劇人生
當我第一次聽到束星北這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時,根本沒有想到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會推掉一部又一部在別人看來非常具有暢銷潛質的書稿,堅定不移地走進了《束星北檔案》,走進了一段塵封多年,早已被人們遺忘的歷史。這一進入就是整整一年半的時間,從2003年盛夏到2004年隆冬。可以說,自我從事圖書編輯工作以來,沒有任何一部書稿讓我花去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也沒有任何一部書稿讓我的心沉浸在裡面,久久不能自拔。束星北剛正不阿的性格令我感慨,而他那驚心動魄、坎坷多舛的一生,更常常讓我淚流滿面,扼腕長嘆。今天,當這部沉甸甸的《束星北檔案》終於出版和讀者見面時,我想將這一曲遲到的輓歌奉獻到束星北先生靈前。
束星北這樣一位被業內人士稱為「中國的愛因斯坦」、「天下第一才子」的科學奇才,多少年來卻從未被人提及。我曾經以為,或許由於自己對科技界的孤陋寡聞,所以不知道束星北先生,但當我有意識地問了一些學物理的大學生甚至研究生,他們居然也無一人知道束星北時,我的震驚是不言而喻的,徹骨的悲涼浸透了我的心。
從《束星北檔案》中我看到,雖然後來摘掉了「反革命分子」和「極右份子」的帽子,但束星北渴望工作,渴望回到自己從事了多年的物理學界的心願並沒有因此而實現,空有滿肚子的學問和創造性的構想,卻報國無門。他只好放棄了自己最專長但卻涉及國防和科技機密的高精尖的物理學,改行從頭開始研究氣象學;當中國的原子彈爆炸,核試驗成功的時候,他忍不住放聲大哭;就這樣,他心如死灰,向上級遞交申請,要求永遠刷廁所,並一心一意研究去尿垢的方法;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還是決定將自己的遺體捐獻給祖國的醫學事業,進行解剖研究,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也落空了,他那因擱置太久而變質的遺骸被草草埋在了青島醫學院的操場。
《束星北檔案》灌注了劉海軍15年的心血
七大卷幾千萬字的檔案堆在一起,像個小小的墳丘,作者劉海軍一頭紮了進去,這一扎就是整整15年。從翻閱卷宗到蒐集材料;從採訪檔案中涉及的一百多個當事人,到尋覓歷史事件發生的所在地……多少個冬去春來,多少個晨昏交替,劉海軍與束星北檔案相攜相伴一路走來,從一個熱血沸騰的年輕人變成了滿目滄桑的中年人。
幾十萬的稿子,寫就,推翻,從頭再來……為了尋找一種最準確、最可信,又最具有衝擊力和震撼力的文本樣式,劉海軍付出了艱辛的勞動。他從堆積如山、龐雜冗繁的原始檔案中,抽絲剝繭地梳理出束星北的人生旅途和大起大落的命運線索,用冷靜、客觀的筆觸,引導讀者走進歷史的真實。他更對幾百、上千條的註釋、引文、出處來源,反覆核對、查證求實,讓有憑有據的史料,成為《束星北檔案》堅實而又令人信服的佐證;他還想方設法,通過各種渠道收集了百餘幀珍貴的歷史照片,圖文並茂,彌補了讀者在閱讀檔案和連篇的採訪時可能會產生的乾澀和枯燥;當我在編稿過程中提出希望能請李政道先生為該書做序時,他又克服種種困難,與遠在大洋彼岸的李政道先生多次聯繫,最終求得了李政道專為該書撰寫的情深意長的序言。
與逝去的大師做寂寞對話的寫書人
一件事一年兩年完成,稱作完成或做成一件事,可一件事要用整整15年的時間來做,其本身就是一種生活,這樣的「生活」一定會對當事人的人生造成影響和改變。我不知道劉海軍自己是否體會到了這種影響和改變,但當他周圍的朋友或親人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商品經濟大潮中紛紛掙了大錢,做了大款,而他依舊心無旁騖,無怨無悔地在青島海邊一個不見天日的小閣樓裡與逝去的大師做著寂寞的對話的時候,我心中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敬意。我相信從這閣樓裡誕生的必將是一部十分厚重,與圖書市場盈利無關,而和讀者心靈有關的大書。這樣的大書和這樣的寫書人,在今天這個金錢橫行的時代,真的是很罕見了。我覺得作為一個編輯,我應該為這樣有價值的大書和這樣有社會責任感的寫書人付注心血。
束星北 (1907∼1983)1926年入美國拜克大學讀書,並為愛因斯坦研究助手1年。因在計算某恆星與地球距離上業績卓越,獲博士學位,有「愛因斯坦第二」之譽。其論文曾被來華的英國科技史學家李約瑟推薦發表在英國《自然》雜誌上,曾被譽為「天下第一才子」。
(原載《博覽群書》)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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