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新彬家境貧困,4年共拖欠學校上萬元學費,臨近畢業卻沒有找到工作,付新彬的老師和同學分析,是貧困和就業的雙重壓力使他走上了輕生之路。
付新彬的自殺,在一些高校大學生中產生了很大的震動,付新彬生前面臨的問題在當代大學生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很多學生也都向記者反思自己在大學生活中所要承受的各種壓力。
付新彬承受著什麼樣的壓力
幾天來,付新彬的自殺在東北林業大學師生中產生的反響相當強烈。兩位女同學告訴記者:「15日早晨我們就聽說有個大四的學生跳樓了。17日7時左右,一陣陣揪心的哭喊聲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我們看見一位農民模樣的人跪在公寓前的球場上哭喊:『我的兒,回來啊!』,一個女孩也邊哭邊喊:『我什麼都不要,只要我哥!』,這兩個人就是付新彬的父親和妹妹。聽著死者親人的哭喊,我們心裏都不好受。」
付新彬是黑龍江省嫩江縣前進鎮前進村人,父母都是不識字的農民,弟弟妹妹很早就輟學在家,全家把希望都寄託在他一個人身上。
為了供付新彬上學,父母每個學期給他3000元生活費,這對一個農民家庭來說是相當不容易的。據他的老師介紹,付新彬4年僅向學校交了8000多元學費,還欠上萬元。而他的父親說,那8000多元很大一部分還是花3分利借來的。
在父親眼裡,付新彬是個好孩子,也是他們家中最有出息的人。付新彬一直是父母的驕傲和希望,他們一直認為,大學畢業的付新彬一定能讓家裡過上好日子,他的自殺幾乎讓家人崩潰。
記者在和付新彬的同學交談中瞭解到,他在大一時還擔任學院學生會幹部,大二時主動辭職了,性格也變得越來越內向,從不和同學主動交流,班幹部找他談話,他也刻意迴避,學習成績也滑到班級後幾名。
記者在採訪中感到,付新彬4年大學中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他也為自己尋找到了一個舒緩壓力的辦法,就是大量地看武俠和魔幻小說,但一時的解脫並沒有真正使他輕鬆。
付新彬的同學講,他對學習專業課興趣不是很大,雖然從不逃課,可節節課帶武俠、魔幻小說進課堂,經常是看著看著笑出聲來;晚上寢室熄燈後,他就帶著小說到走廊看;有時甚至去網吧包宿上網看這類小說;每到週六、週日付新彬還會背個書包到校外去租書。老師在他死後發現他有幾十本這樣的小說。
付新彬的同學陳淑新說:「付新彬作為貧困生,4年來他承受的壓力可能更大一些,所以才看那麼多武俠魔幻小說是來緩解這種壓力。但這種方式卻讓他對現實越來越不關心,整日沉醉於武俠魔幻世界當中。」
陳淑新說,付新彬對找工作不是很主動,「他從不參加招聘會,連老師給他推薦工作他也拒絕了。」老師要求同學為畢業設計做一個幻燈片,還為此事專門找過他,可直到臨死前,他都沒有做這個幻燈片。
壓力下束手無策成了共性問題
前不久,哈爾濱某高校一位先後得過兩次國家獎學金、學校重點保送研究生的學習尖子因為替考,被學校處分,他承受不了這個打擊,自殺身亡。黑龍江大學一位大四的同學跟記者談起這件事情時說:「聽說因為他成績優秀,學校還對他網開一面,他就是想不開。雖然我們也知道做錯事受處分是理所應當,但一落到自己身上,也想不開。面對挫折,我們有時真不知道該怎麼辦,該跟誰說,更多的是一個人鬱悶。」
記者在各高校採訪中瞭解到,高校大學生不會處理人際關係已經成了共性問題。很多大學生跟別的寢室同學關係比較融洽,跟自己同寢室同學關係卻很緊張。一位大學心理指導中心的教師說,每天他都會接待幾位諮詢如何與同寢處好關係的同學,有時矛盾和磨擦僅就是一點小事,例如,有的同學僅僅是因為爭搶寢室電視遙控器而大打出手。不會處理日常生活的瑣事導致同寢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僵,學生也聽不進去老師的勸解,對此老師也感到很棘手。
黑龍江大學的小於是一個貧困生,她所在的學院允許她緩交學費,老師也為她聯繫家教等勤工助學,小於本來成績很好,在得到學校老師的格外關心後,她反而有了沈重的心理負擔。「我真怕學習成績下降,那樣就對不起老師了,有時別人一個意外的眼神都讓我多想好幾天。期末考試前,我甚至都不敢主動和同學說話,連回答老師的提問都有些害怕。」
東北林業大學一位老師告訴記者,他們學院每年給貧困生一些捐助時不敢公開張榜,只能私下裡一對一地給貧困生,每年給貧困生捐助的棉衣也盡量不重樣,以免給貧困生造成更大的思想壓力。
付新彬留下的部分遺物
採訪中,很多同學告訴記者,4年的大學生活會使很多壓力沉積到他們心裏,到大四時,這些壓力會伴隨畢業更突出地演化成一些過激行為,有的同學甚至採取從樓上寢室往下扔暖瓶、砸桌椅等行為進行宣泄。
東北林業大學學生處處長黃靖強對這種現象表示憂慮,他說,當今大學生比較浮躁,抗挫折能力低下,尤其一些貧困學生心理更是脆弱,就以交學費來說,學校一觸及這個話題,有些貧困生就極其反感,雖說畢業生欠款已經給學校造成了巨大壓力,但學校和老師並沒有不當的催款行為。去年畢業生離校前欠學校各種費用80多萬元,今年已經欠到500多萬元了。
高校應建立疏導大學生心理壓力的渠道
對付新彬的死,東北林業大學的很多老師和同學都感到很惋惜,該校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院長王躍先教授認為,付新彬在即將回報家人和社會的時候自殺,這其中折射出來的一些深層次問題值得深思。
他說,當今大學生絕大多數都是獨生子女,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弱,經不起打擊,「一碰就折」,由於找不到釋放和解決壓力的正確渠道,很有可能採取極端的辦法來解脫。而貧困大學生更是普遍存在心理問題,他們往往更容易「自我加壓」,對於學校和社會上提供的一些捐助,有些貧困生也會理解成是對自己的一種壓力。這些學生骨子裡要強,平時處事卻躲躲閃閃,很是自卑。
王教授說,伴隨大學生分配制度的改革,從高校擴招到雙向選擇,找工作越來越困難,這對於貧困大學生就更有壓力,他們急於回報父母,這時可能有一些過激的行為和表現。
王教授認為,付新彬的死應該再一次敲響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警鐘。學校可以通過對學生進行心理諮詢來掌握學生的一些思想動態。針對現在一些學生不愛進心理諮詢室的現象,他建議學校在學生入學之初就建立新生心理健康檔案,跟蹤4年,隨時掌握學生的思想動態。
付新彬自殺事件發生後,學校進行了反思,學生處處長黃靖強說,東北林業大學本科教育已決定引進導師制。高校擴招後,一個輔導員往往要管理四五百名學生,無法完全掌握學生的思想動態。現在學校決定從大三開始,安排一個老師帶十多個學生,指導學生的學習、實習、找工作等,同時也包括做學生的思想教育工作,以便隨時掌握學生的思想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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