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图片来源:手绘插画志清/williamhill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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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要为各位三首诗,就是唐代诗人元稹(779年-831年)悼念亡妻韦丛、创作于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的一组七律名诗--《遣悲怀》。
元稹,字微之,北魏宗室鲜卑拓跋部后裔,河南(今河南洛阳市)人。唐德宗贞元九年,元稹明经及第,曾经担任监察御史、江陵士曹参军、通州司马等官职。
唐穆宗长庆二年,元稹出任宰相一职,不久出为同州刺史、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元稹与白居易同科及第,在世齐名的他俩终生为好友,时称“元白”,他俩同时是中唐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从贞元到太和三十年间,他们一同提倡通俗化、大众化的诗歌。这类反映当时社会现实、介于雅俗之间的作品,被称为“元白体”。元稹写过许多讽喻诗,是中唐著名诗人,但他反映现实的深度不如白居易。元稹著有《元氏长庆集》,现留存于世的诗作有八百三十多首。
韦丛(783年-809年),字茂之,韦夏卿的嫡出季女,母亲裴氏是唐代宰相裴耀卿孙。韦丛是元稹的首任妻子,生育五子一女。
韦丛是在元稹尚未成名之际嫁给他的,婚后两人感情非常好。四年后,前往河南任官的元稹正值腾达飞黄期间,但偏偏遭逢韦丛在秋天病逝,年仅二十七岁的韦丛香消玉殒,着实令元稹伤神,加上他当时无法赶回到长安亲自参与下葬仪式,因此更增添愁闷。不时缅怀亡妻的他,也为亡妻创作过不少悼亡诗。
元和五年,元稹被贬至江陵,仍难忘韦丛的他,便在此情状下写下了亡妻诗中最为著名的《遣悲怀》三首。
清朝章燮注引用蘅塘退士云:“古今悼亡诗充栋,终无能出此范围者。勿以浅近乎之。”
关于韦丛与元稹之事,古人亦有记载。例如唐朝范摅《云溪友议》云:“元公初娶京兆韦氏,字蕙丛,官未达而苦贫。继室河东裴氏,字柔之,二夫人俱有才思,时彦以为佳偶。初韦蕙丛卒,不胜其悲,为诗悼之。”
韩愈〈监察御史元君妻京兆韦氏夫人墓志铭〉亦云:“夫人讳丛,字茂之,姓韦氏。其上七世祖父封龙门公。龙门之后世,率相继为显官。夫人曾祖父讳伯阳,自万年令为太原少尹副留守北都,卒赠秘书监。其大王父迢,以都官郎为岭南军司马,卒赠同州刺史。王考夏卿以太子少保卒赠左仆射,仆射娶裴氏皋女。皋为给事中,皋父宰相耀卿。夫人于仆射为季女,爱之,选婿得今御史河南元稹。稹时始以选校书秘书省中,其后遂以能直言策第一,拜左拾遗,果直言失官;又起为御史,举职无所顾。夫人固前受教于贤父母,得其良夫,又及教于先姑氏,率所事所言皆从仪法。年二十七,以元和四年七月九日卒。卒三月,得其年之十月十三日葬咸阳,从先舅姑兆。铭曰:
诗歌《硕人》,爰叙宗亲。女子之事,有以荣身。夫人之先,累公累卿。有赫外祖,相我唐明。归逢其良,夫夫妇妇。独不与年,而卒以夭。实生五子,一女之存。铭于好辞,以永于闻。”(收录于《全唐文・卷五六五》)
《遣悲怀・其一》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翻译:
谢公最偏爱他这位小女儿,但她自从嫁给了像黔娄般贫困的我之后,诸事不顺遂。
她看我没有衣服穿,就寻遍了衣箱,她看我没有酒喝,就拔下金钗怂恿我拿去换钱来买酒喝。
她摘取野蔬、豆叶来当作饭吃,捡拾落叶当作柴来烧。没落叶时,便仰望古槐树,盼望多落下些叶子来。
如今我的俸禄已经超过十万钱,却只能为你设置祭奠仪式与素斋。
赏析:
元稹在这一首诗中,描述了韦丛温婉纯良的性格,以及与她共同度过贫苦生活时的情景。
首句“谢公最小偏怜女”中,元稹特地以谢奕的女儿、王凝的妻子--谢道韫来赞扬妻子出身高贵门户。
“拔金钗”展现出了韦丛对夫婿的怜爱重情,“野蔬充膳”与“落叶添薪”则展现出韦丛勤俭吃苦的美德。
最末两句,则将元稹在面对可以过上好日子的机运到,但爱妻已经不在世,无法与之同享富贵生活的悲怆给描写了出来。
《遣悲怀・其二》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翻译:
往昔我们时常开玩笑谈一些身后事,如今都在眼前一一应验。
我已经将你的衣服都快要送光了,但对于你留下的针线,我仍不忍打开它。
我还会想到与你之间的深情,而对你差遣使唤的女婢、童仆特别怜爱,也曾经因为梦见你,而烧一些冥钱给你。
我确实知道这样的悔恨是人人都会拥有的,那就是贫贱夫妻遭遇的每件事情都是哀伤的。
赏析:
第二首诗是元稹在对韦丛倾诉,自己的诸多行事,均立基于对她的深厚情感,可谓字里行间充满质朴近人的真情实意。
无论是不忍心再看见亡妻生前做过的针线,还是顾念旧情而特别疼惜某些下人,或是亡妻入梦而在醒来后,唯恐亡妻所处仍如生前贫困而去烧冥纸。
有研究者认为,第二首最深刻感人,因为通篇并无引用典故,仅仅是夫婿对亡妻倾吐心绪。
章燮评说:“此从死后咏到生前,留言遗物,真情幻变,一一抽出,何等悲怀。”
《遣悲怀・其三》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翻译:
闲坐之时,我为你感到悲伤,亦为自己难过。百年虽长,但还能有多长时光?
邓攸最终没有儿子,也只能感叹命运本是如此。潘岳悼念亡妻而写诗,仍然是无用的。
逝后与妻同葬一穴,这事太过渺茫,又有什么可盼望的?期望来生再结为夫妻,这就更加难以期待的。
唯有彻夜睁眼思念你,来报答你生前未能舒展眉头、欢露笑颜。
赏析:
这一首诗中,引用了典故:晋朝襄陵人邓攸、潘岳。邓攸在晋室南渡期间,曾经痛弃亲子来保住亡弟之子,卒时无嗣;潘岳即是中国最出名的美男子潘安。他娶了杨肇的女儿为妻,并在杨氏逝后,作诗悼念。有《悼亡诗》三首成代表作。
第三首令人感到元稹思念亡妻及其悲痛真的是绵绵无尽。虽然是阅读了三首诗,却如同阅读了一篇精彩又感人肺腑的短篇悲剧小说。
人在世,若能遇上这样一份真挚情感,弥足珍贵,亦无事可攀比。
研究者认为,关于《遣悲怀》三诗真情流露,自然能够传颂千年,而清朝洪亮吉则将这元稹的三首诗评论得好。
根据洪亮吉《北江诗话・卷一》所载:
明御史江阴李忠毅狱中寄父诗:“出世再应为父子,此心原不问幽明”,读之使人增天伦之重。宋苏文忠公《狱中寄子由》诗:“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他生未了因”,读之令人增友于之谊。唐杜工部送郑虔诗:“便与先生成永诀,九重泉路尽交期”,读之令人增友朋之风义。唐元相悼亡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读之令人增伉俪之情。孰谓诗不可以感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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