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唯一会的,就是“不会”。
(图片来源:Pxhere)
文/沈信宏
丈夫唯一会的就是不会,这是十分高深的技巧,明明体内蓄满负号,却能全部兜到表面抵销为正,把不会展演得很会。像一张脆薄的纸,疾速一抽,也是能割伤人的利刃。
我什么都要会,会煮饭,会帮小孩洗澡,会泡奶,知道要去哪里买便宜的尿布奶粉,记得丈夫新买的格纹衬衫收在哪里。会太多了,这些技能匆促拼接,像一落急着交叠的A4纸,无法对齐,边缘总歧出不少斜缝,让“不会”的样子乘机穿渗出来,最后不堪地散落一地。
今天晚上要去餐厅吃饭,丈夫回家之后就躺在沙发上不动,两个孩子已经越长越大,他不会的事越学越多,退到远方,彻底成为一个清高的旁观者,让他能厚颜堆砌这般失败的姿势。
我先准备好孩子的晚餐,盛碗装袋,备妥餐具。他们太小,外面的食物过油过咸,吃一些尝鲜即可,吃多往往腹泻。丈夫不觉得那么严重,总是对孩子展露无害的微笑,温柔地递给他们过多的薯条和红通通的意大利面。
丈夫可能等太久,预约时间不断迫近,他焦虑地站起来想做些什么,犹豫一阵喊儿子来穿外套、袜子,披上外套之后,找不到袜子,问我之后才急忙找来穿妥。刚戒尿布不久的儿子突然想尿,他陪儿子走进浴室,协助他踩上小凳,儿子走出浴室后,跑来找我哀叫袜子湿了。
女儿蹲在玩具柜前说她大便了,丈夫皱眉摇摇头说:“等妈妈换。”所有事情弄好出门之后,丈夫刻意点开手机的时间,晃来我眼前,再用二十秒,以低沉有礼的声音打电话给餐厅延后时间。
在餐厅,我习惯快速决定好要点什么,等丈夫思考和上菜前的时间将儿子的饭喂到剩一半,女儿吃饭比较慢,得一直训诫、警告她。丈夫安静地低头看桌上的手机,像朵蔫败的花。上菜之后我立刻酌量分给孩子,避免他们吵着要吃,然后继续喂,继续骂人,赶在女儿吐饭之前用手掌接住,一边在五分钟内吃完我的部分。
最好要在丈夫吃完前喂完,别让他等。今天女儿可能下午在保母家点心吃多了,胃口不很好。丈夫看手机的姿势开始变换,单手支颐,整张脸向下拉垮,手机的蓝光再替他罩上一层阴冷的膜。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就此放弃,还是要挑出蔬菜让女儿吃完的时候,丈夫夺走我的碗,半身越过桌子,大脸欺压到女儿面前,她吓到嘴巴微张,丈夫挖超大一匙塞进去。女儿想躲,他就瞪大眼睛攫住她的手,即使一直干呕,再被愤怒的鼻音逼着吞下去。在前所未有的威势下,她一下子就吃完了,眼里蓄满不断向我溅射的泪光。
丈夫把空碗推给我,像豪赌客一口气推尽筹码,自信满满,觉得和我的对局,他必胜无疑。
丈夫先走出去了,我狼狈地收完东西抱起女儿,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儿子在我腿边等我一起结帐,再牵着我出去,他没看到坐在餐厅门口椅子上滑手机的丈夫,好奇地抬头问我,“爸爸会不会……”
我抿唇撇向丈夫的方位,回答:“不会。”
本文整理、节录自沈信宏《云端的丈夫》一书。由宝瓶文化授权转载,欲阅读完整作品,欢迎参考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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