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大卫医师皮肤移植手术。(图片来源:维基百科/1956年李石樵绘/财团法人切肤之爱社会福利慈善事业基金会)
他从英国而来,不畏语言和环境的隔阂,将西方医学传入台湾,兰大卫、兰大弼医生父子两代68年都奉献给台湾,临终前,朋友去探视兰大弼,问他:“要写信给谁吗?” 兰大弼医生写下“台湾”两个字,成为他毕生最后的字迹。
他从英国来到福尔摩沙,此刻英国伦敦正举行“从英国到台湾:兰大卫父子及宣教士文史特展”(2017年9月27日至10月6日于英国伦敦律门联合归正教会(Lumen United Reformed Church)艺廊举行),纪录兰大卫医生父子两代都奉献给台湾的历史。
兰大卫医生当年甫从英国爱丁堡大学医学院毕业,就远渡重洋来到台湾中部。那时,台湾的各方面环境不比现在,不仅医疗设备简陋,还要克服语言隔阂问题。当时台湾卫生条件不佳,兰大卫医生更因为疾病的肆虐,染上了疟疾。尽管处境艰难,兰大卫医师没有退缩,坚持到底!
兰大卫医生在彰化建立“彰化医馆”,这是彰化基督教医院的前身。“切肤之爱”的感人故事,就在这里展开。
当时有一位伸港贫童周金耀被送来彰化医馆。他因为跌倒破皮没有医治,只敷上草药和发油,病情愈来愈恶化,拖了21天之后,父亲背着周金耀到彰化求医。孰料看了汉医、涂了药粉病情始终没有好转,金耀的脚严重到走路举步维艰。心急如焚的父亲,不知要如何是好?好在四处求医途中遇上一位好心人,劝他说:“最好去找西门的兰医生。”
父亲赶紧背着儿子到彰化医馆求医。在这里金耀得到最好的照护,除了医疗之外,兰夫人会教导周金耀念书、唱诗歌和编织毛线,来减轻他长期住院的痛苦和悲伤。然而他的伤口已经拖延太久才来求诊,不仅很难再长出新的皮肤,甚至担心并发成严重的骨髓炎。
兰大卫医生努力找寻救治方法,他翻阅医典记载植皮手术,是能够唯一治愈的方法。植皮的皮肤来源?要切取谁的皮肤呢?兰医生为此苦恼之时,兰夫人主动表示:“如果割下我的皮肤,补到金耀的患部,可以治愈他的病体吗?”
这就是台湾第一例的“皮肤移植手术”!由兰大卫医生操刀,亲手割下妻子大腿的四块皮肤,移植到周金耀的腿上。遗憾的是,这起皮肤移植手术并未成功,因为异体排斥作用,几天后,移植的皮肤自动脱落。兰医生后来改采自体移植,经长时间的悉心照料,周金耀的病情终于获得痊愈。
动完手术后之周金耀。(图片来源:切肤之爱基金会│作者提供)
出院之后,兰大卫医生和兰夫人继续鼓励、支持着周金耀。他们知道金耀家境不好,但希望金耀继续求学,兰大卫医生夫妇一路资助他求学,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切肤之爱”的感人故事,在这之前,兰大卫医生夫妇不曾对别人提及,他们总是默默地付出。直到周金耀长大后,成为一位牧师。他在一次分享时,主动对外说出“切肤之爱”的故事。
“虽然兰医生妈的皮肤没有黏在我的身上,但它永远黏在我的心上。”尽管几十年的岁月过去,周金耀充满了感谢、激动地说。
“南门妈祖宫,西门兰医生。”兰大卫医生在台湾行医40年间,彰化乡亲都流传这么一句话,足见大家对兰医师的敬重。当兰医师退休返回英国时,有千余名乡亲不舍地为他送行。
两袖清风的兰大卫医师,回到英国后连买房子的钱都没有,后来继承了无后嗣兄弟的遗产,才购置一幢两层楼的砖房,兰医生将之命名为“Formosa”,他在门口小铁门上铸上这七个字母,七个字母就是他在台湾的一辈子了。
兰大卫医师夫妇退休返英国前与周金耀合影。(图片来源:切肤之爱基金会│作者提供)
感人的是,爱的故事还没完结。
老兰医师的儿子兰大弼医生,从小就在彰化长大,是一位“正港的台湾囝仔”,台语非常流利,他的台语比很多台湾人讲的还要好。
“我是一个在彰化长大的英国台湾人。我原本就在彰化出世的,还是囝仔时代时,就时常和附近的囝仔打球。囝仔伴都是台湾人,很趣味!”兰大弼医生用流利的台湾话说。
在那个时代,大多数台湾人的生活过得并不富足,他看到好多穷苦的民众需要帮助,有一次他和父亲走在彰化街头,看到路边有一个人落魄得像乞丐一样,全身皮肤都烂了,长满脓包,还会流下脓液和血水,发出阵阵恶臭,大家避之唯恐不及,躲都来不及了,父亲却走向他,把他带回医院照顾。
兰大弼说:“父亲的行为真的给我很大的影响。”他立下志愿:“要为穷苦民众提供医疗服务。”
当时台湾没有完善的医学教育,兰大弼回到英国接受医学教育。医学院毕业后主修脑神经内科,同时取得伦敦皇家内科医学院博士,他接替父亲到台湾行医奉献。
兰大弼医生直到退休为止,不曾再离开台湾。他不只专注医疗,更重视教育,他栽培台湾子弟学医,告诉年轻医生:“看病最重要的是‘从头到脚’”,而且“不仅要看人,更要看他所处的环境,对病患的痛苦要真心的怜悯,对病患的处境要真诚的关怀。”
“高贵的仪器固然重要,但身为一位医生,一颗怜悯、温柔、谦卑、吞忍的心对待病人,更重要。”兰大弼医师这么教导年轻医生。
兰大弼医师于黑板上写下医院的四大宗旨(图片来源:切肤之爱基金会。作者提供。)
兰大弼医师以“耶稣为门徒洗脚”的“洗脚精神”作为医院的核心精神。兰大弼一直都记得,也谨守着“以病苦为念”的学医初心。他长得高大挺拔,却有一颗最体贴入微的心。冬天的天气很冷,连听诊器都变得冰冷,兰大弼医师帮病人看病时,一定会先用自己的手“握暖听诊器”, 以免冰凉的听诊器,贴在病人身上,让病人感到不舒服。
那个年代,健保还没开办,各项社会福利都缺乏,兰大弼医生总是不厌其烦地交代医院同仁,要尽量减少病人的负担,他义正辞严地说:“不必要的负担,即使是一分一毫,也不允许。”
兰大弼医生在台湾服务奉献30余年,退休时董事会给他近200万退休金,他分文不取的奉献出来。
高大的兰医生骑着那辆28吋脚踏车。(图片来源:彰基院史文物馆│作者提供)
彰化乡亲永远都记得,兰医生骑着一辆铁马,穿梭在彰化大街小巷的身影,他不只在医院看诊,也到宅往诊。彰基在兰大弼医生退休后,将这辆铁马当作纪念品典藏,没想到有次兰医生回到医院看到这辆铁马,忍不住跳上去却发现它还可以骑,还可以使用,便问同仁:“还可以用,为什么不给需要它的人?”
退休时,兰大弼医生带着两卡旧皮箱,回到英国,度过最后的晚年生活。他没有忘记台湾,回去时偷偷地带了台湾植物回去,种在院子里的台湾榕树,是他最喜欢向众人展示的成果,也代表了他对台湾的热爱。他的住家用华语写着“兰寓”,仿佛还住在台湾一般。
在台美奖颁奖典礼上,颁奖给兰大弼医师,满头白发的他上台领奖时,用道地的台语致词:“我是一个在彰化长大的英籍台湾人。”他的发言,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段感人的话现在也贴在彰基院史馆中。
兰大弼医师也因一生在台湾的奉献获颁台湾医疗奉献奖,获总统颁赠紫色大绶景星勋章,领奖时,他这么说:“我真有福气,能在台湾作囝仔,然后做大人服务台湾人。”
台湾有兰大弼医生,真的是“台湾的福气”!晚年独居的兰大弼医生记忆力愈来愈差,步伐也变得不稳。有次不慎跌倒,紧急送医才发现髋骨骨折,开刀治疗后送到老人院。
临终前,朋友去探视他,问他:“要写信给谁吗?”
兰大弼医生写下“台湾”两个字,成为他毕生最后的字迹。
弥留之际,兰大弼医生喃喃自语,英国的医护人员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以为他胡言乱语;但是,懂台语的大儿子一听才发现,兰大弼医生讲的是台语,他反复用台湾话说着怀念早他一步去世的妻子、说着他挂念台湾的朋友,最后一句遗言是:“要照顾艰苦人,要照顾穷人......”
兰大卫医生父子两代,在台湾奉献了68年,他们远渡重洋而来,将现代医学带入台湾,更把“爱”撒在台湾这块土地上。我们现在常常听到“爱台湾”,什么是“爱台湾”呢?兰大卫、兰大弼医生用行动,告诉我们“什么是‘爱台湾’”!
兰大卫医师皮肤移植手术图为williamhill官网 配图外,本篇其他图/文经授权转载自想想论坛(原标题:【人心人术】医生父子两代68年的奉献!临终写下最爱两个字“台湾”,作者:张肇烜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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