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帝国》(Dream Empire)剧照
【williamhill官网 2017年4月14日讯】来自美国迈阿密的大卫•柏恩斯坦(David Borenstein)完美地符合中国人对于“高级外国人”的刻板印象:斯文、冷峻、瘦高、金发、碧眼、高鼻子、白。
大卫在中国拥有多种身分:乐手、外交官、跨国公司主管等,完全取决于他的雇主需要他扮演什么角色。
大卫不是影视明星,他是一只“白猴子”。
“白猴子表演”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产业,外国人们被招募来被扮演成各式各样的角色:参与某小镇“国际运动会”的运动员;地产商招来为某个造镇项目添加“国际化元素”的摆设;时尚派对里的“欧洲名流”;为开发项目剪䌽致词的“外国代表”。
到四川做人类学研究的大卫,在路上被一位“星探”挖掘后,进入了白猴子表演的行业。而这也成了大卫博士研究项目的一部分。在做“白猴子”的两年多时间里,大卫去了中国50多个城市,贵州、西安、甘肃、成都、重庆等以及其下面的卫星城。2016年年底,他拍了一部名为《梦想帝国》的纪录片,主要讲述重庆最大“外国人租赁公司”的故事。
“只要老外往那儿一站,那就变了,就不是某个偏远山区房地产修的房子,那就是未来国际化的城市。”纪录片的主人翁──外国人租赁公司的创办人Yana在纪录片开头说道。
所谓的国际化,其实是中国新兴中产阶级对于美好生活的想像。而白人只是作为增强想像的象征符号而已。
房地产开业典礼上,“乐队”正在演奏,大卫(左)不会吹黑管,只是摆摆样子而已(图片来源:好奇心研究所)
在中国讨生活的外国人们,大致上分成三类人。
白猴子
第一类就像大卫在纪录片中描述的,靠长相混饭吃的外国人们。他们贩卖的其实是工业革命以来外国人的优越形象,以及亚洲人积弱百年的自卑感,他们靠着祖辈留下来的“品牌资产”讨生活。
白猴子最重要的资产是长相。如果你是亚裔和非裔的老外,很遗憾的,你不值几个钱。只有帅气的、符合殖民者形象的白人才有舞台价值。
但这个市场也越来越难竞争了,在路上发掘闲置资源的星探变少了,有更多外国人模特经纪公司,开始大批进口来自欧州穷国家的低薪白人,作为模特进入中国。这些白人模特除了拍拍平面广告,在派对场合露露脸之外,也有很多实际上靠着色情行业赚钱的。
洋总督
第二类人:洋总督,指的是外商跨国公司派至中国的高管。譬如说,欧莱雅(L’Oreal)的中国领导是法国人、雀巢(Nestle)的是瑞士人、飞利浦(Philips)的是荷兰人。可口可乐的是美国人。
你说这些洋高管真的懂得中国市场,真的懂消费者,真的接地气吗?恐怕也未必。他们更重要的功能是母国的代表,作为总部控制海外市场的枢纽。总部向总督们传达旨意,总督向总部争取资源。
虽然挺多在外商工作的中国人,对于公司内的玻璃天花板感到很挫折,只有母国的外派高管才能够做到最上层,认为这是一种歧视。我倒认为洋总督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
大型的跨国公司,其实是人类到近代才衍生出来的协作体系。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几千几万人的组织散落在世界各地,拥有不同的语言、背景、文化、价值观,还要能够为共同的目标努力的。无论是传统的制造业到新兴的互联网行业,总免不了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中心总部。
洋总督的存在确保了总部的旨意能够贯彻到地方,同时让地方和总部的领导层在个人层面保持友好。是很重要的功能。
然而,近来这个群体也在萎缩。首先是消费者越来越有个性,譬如说在过去P&G(宝侨)的同一罐洗发精可以卖到世界各地,配方跟名字都不用改。然而现在只有在地化的产品和服务才能够赢得用户。因此,外商的总部必须要更加放权到地方,才能够跟上市场节奏。
在中国,不接地气的洋总督逐渐被有海外经验的华人,或是中国本土的高管取代。
尴尬的中间层:“勇敢的外国人”
我们最后来说说这群尴尬的,夹在中间的外国人:那些看好中国市场,来中国创业或是打工的外国人。
上海从租界时代起就是中国和海外接触最多的地方,充满了这样一群勇敢的外国人。
有许多老外创业家带着一腔梦想和他们的创意,想要来做这个13亿人的中国市场。但很遗憾的是,这些新创项目通常只停留在老外圈子,没有发展变成现象级的产品。
譬如说,在中国有2.5亿人使用手机APP叫外卖,整体市场份额在2016年达到约1,600亿人民币。其中“饿了吗”、“美团外卖”、“百度外卖”三家瓜分了85%的市场。
然而,这三家都不是最先进入市场的玩家。早在1999年,就有家叫作SHERPA'S的外卖网站,开始做老外的外卖生意。然而,直到今天,SHERPA'S的主要语言还是英文,只有网站没有APP,不能支付中国的主流──移动支付工具(支付宝和微信),外卖费用也比饿了吗、美团、百度高上许多。
然而,SHERPA'S现在在外国人的圈子里还是很火的,许多外国人还是活在自己的圈圈里,使用现金和信用卡作为支付手段、看不懂中文,近十年的中国移动互联网革新,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SHERPA'S其实是外国创业家在中国的缩影:一个梦想、一个美好的商业计划、一个有野心改变中国市场的创业家,却只是在外国人的小圈圈里自己服务自己,后来被速度更快的本土对手打败,只能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还有一群同样很尴尬的,是来中国打工的外国打工仔。这些老外们有的轮调进入了在中国的外商公司,有的是作为中国本土公司国际化进程被招募进来,打国际业务海外市场的。
无论哪一种,这些外国人们都面临了一个很尴尬的处境:他们高又高不到洋总督的地位,但也不至于到完全靠长相混饭吃的地步。日常工作中,他们必须跟大量的中国同事一起工作,然而,由于语言和文化上的格格不入,他们的专业能力被差劲的沟通能力大打折扣,遭排除在重要会议之外,变成公司内的弱势族群。
你说这算是种族歧视吗?我想还算不上。亚洲国家普遍都还有着西方列强侵略殖民后的遗绪,对西方人总是高看一等。这仅仅是“你不是我们这一群”而已。
其实这一幕,也非常像许多华人在美国遇到的情况。我有许多朋友在美国留学后在当地工作,尤其在硅谷这样开放的地方,无论人们心里实际上怎么想,都还是友善而彼此尊重的。
但也仅止于友善和尊重而已。许多留学生或是移民无论怎样努力都很难打进当地社群,美国人在工作上尊重他们,但心里还是把他们当作局外人。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心理反应。人类的自我认知就是不断塑造想像的共同体,把和自己相似的当作“我们”,把和自己不同的当作“他们”的过程。
只是现在,要面对这种“局外人焦虑”的主体,从赴美工作的华人,变成到中国淘金的外国人而已。
这些想要打进中国市场,却发现自己格格不入的外国人,仍在苦苦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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