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hill官网 2016年02月07日讯】小时候,我住在台湾的台北县(也就是现在的新北市),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我习惯唤他们做爷爷奶奶)。外公是河北人,年少离家,先是去过关东追随族中长辈,又到了天津学做买卖,抗战待在西安,内战的时候替国民政府负责粤江铁路的运输,安排物资南下。外婆则祖籍浙江,但她家在太原发迹,和孔家阎家都有点关系。四九年,国府败走大陆,他俩遂南下澳门,十多二十年后才去了台湾。
由于北方背景,但又住在台湾,所以我小时候吃的东西就裂成分明两半。在学校在外头,我吃的是面线和甜不辣这一类台式食物;回到家里,就是滷牛肉、炖菜和饺子等北方玩意了。那时候交通不便,住家附近又很难买到北方菜常用的食材着料,所以平日家里头做饭只能将就,不可能太过讲究。但是每隔一个星期,我们总会进城(台北),到那里的菜馆打打牙祭。
当年台湾简朴,虽然经济正在起飞,可也远未到达后来人们所说的“钱淹脚目”的地步。是故一般台湾本地吃食仍然保留了传统农民性格,很单纯很贫穷。例如一般街边小店里的汤水,还真就是一碗煮开过的清水,洒点葱花味精盐巴,顶多加上两颗贡丸,看在外省人眼里(尤其擅长煲汤的广东人),简直不能理解。当然台菜也不是完全上不了场面,只不过特别高级特别精致的台菜馆还没有那么多,爷爷奶奶和他们的外省籍朋友又吃不惯。所以每次想到要尝好东西,我们就去几家同样是北方人开设的菜馆,又或者广式酒家,其阵仗之繁盛,口味之精致,确实是平日所见的本省店家比不上的。
我一直“北方”“北方”这么顺口地说,可“北方”究竟指的是什么呢?从前香港,但凡五岭以北来客,似乎都可算做“北方”外江佬,于是当年上海人一到香港被人叫做“北方人”,多半有些摸不着头脑。台湾受到“外来攻权”统治,抱着“反共复国”的神州大梦,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没有那么含混,一般本省青年也都能分明东北、四川与江浙等地理区位的不同。不过,从全中国各地奔走过来的这一大票人,挤在这么一个岛上当了少数族群,自然也会挤出些杂糅的概念,例如“北方”和“北方菜”。
如今回想,当年我们光顾的北方馆子,除了少数如“清真馆”之外,多半都是混杂的产物。没办法,离了原乡,两岸交通隔绝,想要地道也都很难。比方说山西菜吧,在这个亚热带岛屿,你到哪里去找上好的山西老陈醋?再加上常来光顾的外省移民也是哪儿人都有,口音和口味五花八门,为了适应,为了生存,久而久之,你也就只好把一家晋菜庄办成泛北方馆子了。
在一众北方菜馆当中,地位最显赫者莫如“京菜”,所以不少餐厅都爱标榜自己做的是正宗老“北平口味”。问题在于“京菜”本身也是个十分模糊的物事,恰如“北方菜”一样,几乎没有人能为它定下一个清晰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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