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住隔壁的东北同乡老宋(也姓宋)来帮宋岭倒尿盆儿,立刻咋呼起来:"又是!又是!看地沟里......"
太阳升起老高老高的时候,在往常是大家正在广场上疯狂捡拾隔夜瓶子的时候了,这会儿却都还在宋岭租住的小窝棚里。宋岭还能坐起,就那么有气无力地,脸色腊黄,双手被老宋扶持,却还抖颤。老宋对他说话,他似乎不能听见,老宋就像对聋人说话一样大喊:"今儿的太阳真大,不去广场你咋生活?能坚持不......"宋岭无声。忽然众人一片惊呼,至多五平方米大小的房子里就乱了。只见宋岭脑袋忽然向胸前一耷拉,人似乎还要说什么,嘟囔着......
事后老王见我说起当时的情形:"吓人,我可见过那样子,乡下的鸡要是得了瘟疫,就是那么脖子一耷拉,但凡耷拉了,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宋岭被送走的时候已经"休克",流民们也不懂那些,见几番呼叫宋岭没有反应,一致认为是该做最后决定了。流民们开始实施已经商量了很久的计划。
后来,宋岭是被人在前门高速公交车站发现的,那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看起来已经是个死人,样子很吓。凡经过宋岭身边的人都略作迟疑,惊讶地看,大胆儿的小孩子就用小棍儿挑挑宋岭的衣服角儿,有姑娘走过,立刻惊骇,跳起,又蹦出老远,尖叫......这些都被躲到马路对面的老宋和老王看在眼里,那会儿只能是悄悄着,心底下只期盼着走来一个好心人......
老宋对我说:"我心里不落忍啊,那是俺们同乡,俺的兄弟,俺东北人要不是无奈,能不讲义气?能看着兄弟去死?"老宋说打听过宋岭那病的事,"不说得花五万、七万,就只住院,先要押上两千,这是躲不过的。俺们哪有?要是三百二百的还行,凑凑。"
老王和老宋就那么隔马路对过等着,直到等来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先是想问宋岭什么,宋岭当然不会回答了。小伙子就四顾周围,像是在找人,犹豫着,走了,又返回,最后就去试试要拉起宋岭......小伙子最终是把宋岭全身子抱起,吃力地向公交站台挪去的。
"我俩能做的就只能是最后看着兄弟有个去处。"老宋说,老王则多在沉默。"后来俺们看着公交工人打急救电话,120后来就来了,车把宋岭拉走了,后来就安静了......"
宋岭被拉走后,那些天里老王和老宋四处去打听宋岭的下落,只听公交工人说那天是送走了一个病人,是该在小红门急救站吧,后来就不知道了。老王和老宋据此去了急救站,但是谁也不敢进去。
三天后,有消息传出,那天被送进小红门急救站的中年男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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