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虎脑的胖孩子不仅惹人喜欢,那挺拔结实的身材更叫人羡慕。我的冲儿却继承了他父亲家传的特点——细瘦,食量不大,怎么吃都长不胖,我经常怜惜地称他“小豆芽”。“小豆芽”虽然很努力,可是一放松,就会含胸佝背,似乎没有太多的气力挺直腰杆儿。他爸爸不喜欢运动,每天都要等到饭好了才匆忙起床。儿子自然跟他一样。我终于耐不住,要让已经八岁的儿子养成晨练的习惯。于是,向他爸爸摊牌:“我带冲儿晨练时,早饭由你准备。”
楼下花园旁有一个门球场,大早晨没有什么人,正适合练武术。为了能让儿子的骨骼伸展开,系统的训练是必须的。我找到从前带过我的余师父,商量好由他隔一天一次来教我儿子,同时又给他找了几个想学的孩子。这样,一个露天武术班就成立了。
冲儿似乎天生缺乏雄心壮志,不像很多孩子那样对什么都跃跃欲试不甘落后。这武术还没练,他就打怵了。好在这次他爸爸也没顺着他,他只好同意。早晨过了六点,我带他来到门球场。余师父已经到了。他安排孩子们跑步,然后排成一线踢腿。冲儿的身体素质最差,踢腿时掌握不好平衡,总是东倒西歪,有时自己摔倒。我们鼓励他:“坚持下去就会好。”他胳膊没有力气,一个俯卧撑都做不了,更无法倒立。余师父给他设计了几个小动作让他自己反复练习。他很快累了,停下来东瞅西看。余师父也不说他,走过去亲自掰他的肩膀,让他挺胸直立;等他站累了,再让他继续练刚才的动作。如果余师父没时间顾他,我就过去指导。我一搭手,他就想撒娇,满脸的委屈就想往我身上贴。说他也不行,害得我只得离他远点儿。唉!自己的孩子教不了,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余师父不来的那天,我就带孩子们按部就班地复习昨天的动作,每天照例40分钟左右。因为我不是正式的师父,所以有的孩子那天就不来了,冲儿可逃不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不再东摇西晃,知道自己该做哪些练习了,我就不经常陪他了。
通常,他自己下楼后,我都会在阳台上看一下。那天,我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他的身影,只有余师父在场里练拳,就急忙下楼去找。穿过花园里两边矮丛夹成的便道,走向门球场敞开的铁栅栏,我看到他蹲在地上,正横着伸出一条腿,一步一挪地才走到栅栏前。他被树丛挡住了,难怪我发现不了。平时两分钟的路,这次走了十几分钟。他见我来了,脸上闪出狡黠的笑,不等我开口,先解释:“妈妈,我一边走路一边练习。”我看穿了他是怕苦才故意找借口磨蹭,也不点破,就说:“你得先报到啊,让余爷爷等你不礼貌;再说妈妈看不到你也不放心,害得我下楼。”他这才道声歉跑进去了。
练武术很辛苦,他又最怕苦,虽然吃苦耐劳的故事和道理他也知道不少。但真吃苦可不是好玩的,所以有时也会偷懒或抱怨。我就得想方设法鼓励他,买或做他喜欢吃的犒劳他。其实他不学练也会关爱他,只是我总要找出理由让他明白:肯吃苦,品德好,吃好东西才心安理得。对他人格的这种认定,使他吃起东西来也格外的香甜。渐渐地,他习惯了,也不想什么累不累了,虽然打起拳来仍然不如别的孩子那么带劲儿,但硬实多了。
一次,他走过刚擦完地的中厅,地上水没干,他不小心一下就滑倒了,立即下意识地双手支地,然后起来,没有一点不适,于是兴奋地说:“多亏我练了武术!”他爸爸回来,他又美滋滋地报告一遍,或许他真的体会到了那种身手敏捷的乐趣了。
我相信他得到的将不止这一点。坚强、意志、知难而进、自信等等,一切都会从苦中孕育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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