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城5月明媚的阳光下,36岁的肖群武从兜里掏出一张两元和一张两角的人民币摊在记者面前,褶皱的纸币蜷缩着,让人有一种憋屈的窒闷。他狠狠地吸了口烟,除了右腿浑身都在颤抖--他的右裤管里是个冰冷的假肢。
肖群武不是昆明人,如果不是1988年的那场意外,他也许不会离开老家江西萍乡。
1988年的一天,飞驰的火车将肖群武的整条右腿吞噬,22岁的生命突然残缺。接受不了残酷现实的肖群武几次想自杀,都被看护他的父亲及时制止。抱着一夜之间白发苍苍的父亲失声痛哭,想着病倒在床上的母亲,肖群武终于决定还是继续活下去。
但家庭的贫困却让他很难在家里呆下去。1989年上半年,肖群武决定到外面去闯闯,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含着泪对他说:“出去也好。出去找条活路。”这也是肖群武听到的母亲最后的一句话,他走后不久,心力交瘁的母亲就撒手离世。
带着家里仅有的一块多现金,肖群武便拄着单拐、空着一个裤管走出了故乡。最初的几个月,茫然的肖群武碰到了很多热心人:列车上的乘务员、饭店的顾客、普通居民、做小买卖的商人甚至收破烂的。“那时候,人们都很自然地来帮助我,悲悯也好、善施也好,虽然大家那时候都不是很富有,但却对我这个残疾人报有很温暖的人情,这种人情几乎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
肖群武先到了天津,然后又沿河北、湖北等南下。这期间,为了生存,肖群武什么都干过,捡垃圾、打短工……1990年,他漂泊到了最终成为他第二故乡的云南。“之所以到云南就不再走,主要是当时云南碰到的好人多。90年我先到的是文山,捡中药材‘三七’的根去卖。当地种药材的百姓对我这个外乡人很好、随便我捡,没几天我就收集了十几斤三七根,我拿着它们到药材收购部去卖。店的经理看我是个残疾人,二话没说就全部收下了,给的价钱几乎是正材的价,我一下就卖了近2000块钱!”
有了这带着浓浓人情味的2000块钱,肖群武到了昆明,开始兜售字画。“字画还是我在天津认识的一位河北正定的商人提供的,他给我提供画甚至不要押金,说卖出去再算钱,除了本钱剩下的都归我。”在无数好心人的帮助下,肖群武在昆明的大观楼附近拥有了一个固定摊位,并在市区租了一间房子,逐渐稳定地开始做起字画生意。
飘荡多年的肖群武终于在昆明站住了脚,结婚、生子……迎来了生活的阳春季节。“那时候,作为残疾人我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因为我完全依靠自己的付出在收获,因为周围中国百姓中积淀的厚厚的人情味。我没有寄生社会,我对社会还是有用的。”
但这一切在1999年发生了改变。这一年昆明市清撤了大观楼里的经营摊点,肖群武无奈终止了他的字画商生涯。一年后,有关部门把其他人的摊点归还使用的同时却对肖群武的摊位“恕不奉还”,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突然失去生活来源的肖群武,频繁找有关部门反映问题却始终未果。
“现在的人比十几年前有钱多了,但原来弥漫在生活中的浓浓人情味却稀薄了、慢慢找不到了!我现在出去,无论走路、推销东西,遭遇的白眼、冷遇越来越多,很多地方甚至不让我进去。我为摊点的问题找过很多人,却发现人家都很冷漠。我不知道,现在的人们是怎么了?!他们怎么那么陌生?!”
分手时,肖群武突然问了个问题:“咱们国家有多少共产党员?”
“6000多万吧。”
他抬头眯着眼看着太阳,“咱们国家残疾人也正好是6000多万呢。你说如果一对一的话,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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