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5年08月14日訊】一,
金庸有本書,叫做《笑傲江湖》,裡面有一個武林大門派,叫嵩山派。
這個派很有意思。首先,它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一個門派,區域性霸主,五嶽小圈子裡的龍頭老大,用個成語,叫「舉足輕重」,派中的人都很自豪。
然而,它又只是個江湖新貴,近幾十年才從江湖上冒頭。用書上的話說,「在武林崛起,不過是近六七十年的事」,沒有少林、武當這些個老牌豪門家底厚。
所以,這個新貴門派很希望受到別人尊重。它提出了很多宗旨:要開放,多搞大活動,多和外面打交道,讓外面的朋友瞭解我們、尊重我們;要自強,把本門武功練好,先練到五嶽第一,再爭取練到天下第一,等等。
但我們看了小說就會發現,自強、奮鬥之類的都不難,難就難在開放上。嵩山派也一直很痛苦:我到底是開放,還是不開放?
二,
本來,要徹底不開放也可以。魔教就不開放,去了黑木崖就是一個死,可人家照樣很牛,很受人敬畏。
然而嵩山派卻抹不下面子——當今江湖武林,盡人皆知開放更洋氣,開放是潮流。想當武林盟主,想做千年大門派,不開放怎麼行呢,要被江湖武林笑話的。
所以嵩山派其實很想開放,很想把自己搞得氣度雍容,海納百川,交友遍天下。
你看小說裡面,嵩山派組織大型活動最用心,尤其是到了本門的重大節慶日子,例如三月十五日的推舉掌門人大慶典,都要發很多請帖,邀請各路豪傑來參加。
他們真的很好客,很熱情,準備很細緻,甚至讓人感動——「山道上打掃乾淨,每過數里,便有幾名嵩山弟子備了茶水點心,迎接賓客,準備得甚是週到。」
對於客人是否能到場,嵩山派也特別在乎,打心眼裡盼望人家的大人物多來捧場。
比如少林方丈、武當掌門來參加慶典了,嵩山派的CEO左冷禪表面上很淡定,道:「他二位老人家也來了?那可客氣得很啊。這可須得下去迎接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實際上受寵若驚,激動不已,「衣袖微微顫動,喜悅之情難以盡掩」,心裏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
三,
然而,你要說嵩山派很想開放,有的時候又不太像。
外人一來,他就動不動給人念叨光輝歷史。「嵩山位居天下之中,在漢唐二朝邦畿之內,原是天下群山之首……歷代帝王均建都於嵩山之麓……」
新貴都喜歡說歷史,「我家曾經闊過」,這也難免。自家光輝的歷史你不介紹,別人也不明白,總之也算是一份好意,可以理解。
但除了說歷史,它還特別喜歡示威。嵩山的弟子們不知道怎麼養成的習慣,是有組織的還是自發的,每上來一撥客人,就向山谷裡丟幾塊大石頭示威。
「一名嵩山弟子拾起一塊大石拋下壑去,大石和山壁相撞,初時轟然如雷」,然後覺得:好爽!好爽!那些什麼華山派、泰山派的一定被嚇呆了!
有時候真的為這個門派感到心疼,好不容易策劃一些大活動、大慶典,把朋友們各種「請進來」,各種週到細緻的準備,辛辛苦苦經營出一點子開放、大氣的形象,弟子們投兩塊石頭就毀了。
每一個外人來了,它還喜歡事先安排三五個人盯著,好像隨時生死攸關,只要一個沒盯住,就關乎門派存亡。例如天門道長來了,有玉璣子、玉音子、「青海一梟」盯著;令狐衝來了,山道上有一幫瞎子劍客盯著,彷彿是三國演義裡周瑜、卞喜請客,隨時要摔杯為號,刀斧手一齊殺出。
四,
所以我看金庸小說時,常常被搞糊塗,覺得這個門派像是《鏡花緣》裡的兩面國,和善的那一面熱情得過分,猙獰的那一面粗魯得可怕。
這個門派,總是秉持著一種「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的二元邏輯。其實江湖上有時候不用灌酒也不用打槍的,正常交往就行,但嵩山弟子們老是學不會。
你說它不開放吧,偏偏它對人家的表揚、好話特別在乎,外面表揚幾句、捧個場子,派中人就激動得發抖;你要說它開放吧,一旦三言兩語稍有拂逆,就摔杯喊刀斧手,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我也在給嵩山派分析原因。深層次的就不說了,表層次的也許是因為它還稚嫩,見得還少。你看金庸小說裡,少林寺門口天天都有人來挑釁的、打架的,和尚們多少年來早見怪不怪了,羅漢堂裡出來倆武僧打發了就是。
嵩山派的卻沒見過這陣勢,一有別家的武師閑漢上門,就習慣性如臨大敵,看誰都像東方不敗派來搞破壞的。
所以它才表現得有點神經質,想不卑不亢,結果又卑又亢,一會兒放鮮花和小學生,一會兒放練家子工作人員,這邊酒杯響,那邊獵槍響,上午忙著發請帖,下午又咆哮著下逐客令,自己還覺得挺有原則的,外人卻越看越迷糊,不知道這一家人在搞什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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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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