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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拿大 我體會到中國人活得太累太認真

 2012-08-28 15:0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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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上中學的時候,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對我說:你看這手錶是多麼可怕的東西,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想抓都抓不住,而我們的生命也就這樣無可挽回地一天天流逝,我簡直可以聞到死亡的氣息!

那時的我們,正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曾記得我很有才華的寫下「恨不能將小鎮打破,再一塊塊撿起從頭細說」的句子,紀念我出生的小鎮。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漸行漸遠,被我們留在了身後,我那一點有限的才情也早在婚後鍋碗瓢盆的碰撞中磨損掉了。那時的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期望快點長大,可以不再受父母的管束,盡情地享受自由。

現在我終於長大了,結婚、生子,每當人家問我年齡的時候,我總要先想一想,簡直沒有什麼感覺的,就又痴長了一歲,尤其是在加拿大的這五年,回想起來,真不敢相信已經五年了。

初見面的加拿大人愛問我:喜歡這裡嗎?讓我怎麼說呢?如果不喜歡,為什麼我還留在這裡?我的確是喜歡她的人煙稀少,物價相對便宜,也只有在這裡,像我這樣的工薪階層可以住在獨立的洋房裡。可是我又不完全喜歡這裡,即使是在入籍之後,我依舊無法擺脫那種人在她鄉的感覺。夜闌人靜,下了夜班回家,驅車回家的路上伴著我喜愛的樂曲,夏日的夜晚,空氣中飄著熏衣草淡淡的幽香,往往自己都不覺得,淚就已滑落下來了。我多麼希望此鄉是故鄉,而我也再不用為了自己是個異鄉人而感傷了。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感覺大多數是為父母和家人。我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說著不喜歡說的話,是別人眼裡孝順的好孩子,是領導眼裡聽話的好員工。可是我迷失了自己,靈魂被囚禁在牢籠裡,我處處把別人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前面,也許天生不是一個偉大的人,我為了自己的無私而痛苦。可是我來到了加拿大,看到了加拿大人是怎樣自由、自我而肆意地活著,我從開始的反感到後來的接受然後模仿,最後成了他們中的一員。有時候我也會奇怪,這一切的改變是何時開始的呢?抑或是隨風潛入夜?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在老人院工作後,我開始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有了感恩的心了。我的很多第一次就是發生在這裡。

第一次與死亡接觸

那天我們都知道多芬的日子到了,她走前的一個小時,我每隔10分鐘查一次房,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暗淡下去,直到蠟黃。她也許知道自己將不久人世了,不停地哀求著:別就走,再陪陪我,她聲音裡含有太多對人生的不舍和留戀。

過世不到一個小時,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就來了,一套黑色的西裝加一條黑色的領帶,一輛擔架車,多芬躺在那個黑色的布袋裡,拉鏈拉上,她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生和死只有一箭之隔,而她曾經是一個多麼有才華的畫家。無論我們有多麼輝煌的一生,都無法避免這樣一天的來臨吧。

奇怪的是我竟一點都不覺得害怕,那袋子使她的身體顯得特別小,我輕輕地隔著袋子,撫摸著她的身體:永別了,多芬!

也就在那天吧,我才實實在在地意識到,死是多麼快又多麼容易,總以為老去是很遙遠的事情,可是結婚後時間一晃就是一年,原來我已經老了,而我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呢。

來加拿大五年,為了生存我忙忙忙,都沒有時間停下來好好看看風景,更別提遊玩了,一方面是沒時間,另一方面也捨不得錢,可是有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多芬的死讓我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多麼辛苦,也讓我突然想消費一下犒勞自己,不然如果第二天就這麼走了,我還沒有來得及享受,那我來到這世上多不值得。似乎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開始慢慢地愛護自己多一些了。如果這是自私,那麼自私的感覺真好。

第一次和富有的人打交道

愛瑪一看就知道沒有吃過什麼苦,她從不多話,總是突然地就哀哀地哭起來了,即使在老人院,她也帶來了昂貴的首飾,世界頂級的化妝品和美得不真實的華服。她有著英國女王一樣的風度也有著女王一樣端莊的容貌,一個人住在很大的一間佈置華美的房子裡。

她有錢,她的孩子們也有錢,可這一切都買不來的快樂。她會捧著你的臉說:多麼華美的青春!話沒說完,眼裡就噙滿淚了。她總也忘不了,自己曾經有著怎樣的一生,那近乎奢侈的生活,先是男孩子,然後是男人們圍著她獻慇勤,無數的派對,從來不需要理由。

總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永遠不結束,可是轉眼就老了,別說跳華爾茲了,她連路都無法走了,梳妝完畢,看著鏡中依然端莊的自己,卻再也不是那熱鬧生活中的一部分了,那些衣服又有什麼用呢?每天換一套給誰看呢?哪怕是再富有的人,對老去也是無能為力的吧。

如果說以前我還羨慕那些貌美和富有的人,認識愛瑪後,我反而慶幸自己的平庸了。因為自己的貌不出眾,我不會在老年的時候為自己的衰老而鬱鬱寡歡。

我的奶奶年輕的時候號稱「東府裡的小美人」,結婚後成了人人都知道的美麗的孫太太,每次參加宴會的時候,她會花上幾個鐘頭的時間梳妝打扮,以不辜負她的盛名。這對於出門只要5分鐘的我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我怎麼也想像不出來花那麼多時間用來做什麼。

她年輕時的確是風光,可是無論怎麼精心保養,皺紋還是不留情地爬上了額頭,白髮一天天增多,晚年是十分淒涼的,她不肯出門見人,說自己像個鬼一樣,最後抑鬱而死。

如今我最愛的小姑姑,當年上海交大的校花,也病入膏肓了,她和自己母親的當年一樣,永遠忘不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好時光,雖然比起同齡人,她還是很出眾的,可是再也不像年輕時那樣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我是幸運的,因為年輕時的不美,所以就少了老年時的惆悵,也因為不富有,就不會傷感地說:就算再有錢,現在也一點沒有用。

第一次認識自由

翠西是黑白混兒,她的膚色只比白種人暗淡一點。她的美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的酷卻更鮮明,40歲的人,看起來不過30歲左右。夏天的時候,一頭極短的頭髮,一件簡單的白色緊身小背心,一條米色的短褲,美得使人嫉妒。

她工作起來讓人無可挑剔,閑下來一個人坐在那裡看書,從不說人是非。如果有什麼讓同事不滿的,那就是她經常曠工,讓我們因為人手緊張而工作得異常辛苦,而她卻自顧逍遙去了。她先後結過兩次婚,可是都因為無法忍受承擔責任而以失敗告終。她就像一隻自由的鳥,沒有錢付帳單,她借貸消費。因為曠工太多無力支付帳單曾被警察追到單位,可這一切都無法阻擋她的飛行。

我羨慕她的灑脫,可是卻無法做到她的瀟灑。我有太多的責任要承擔,也因此活得很累。她的自由讓我可望而不可及,不過我多少還是學會了一點她的人生哲學。我曾勸她,你老這樣下去不行,總得為將來打算,她總是笑我婆媽:life is too short to be worried about。如果卡裡還有10元錢,讓我選擇是買煙還是買晚餐,我一定會選擇買煙,因為少吃一頓餓不死,可是少一次可以得到的享受我會後悔。

我從來不認為翠西的人生觀是正確的,可是我羨慕她那無拘無束的生活,我是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好公民,可是快樂呢?像我這樣的克己,即使是快樂也打了折扣吧。我做不了翠西,只有安慰自己說:如果我的身體不能去遠方,那麼就讓我的心靈去流浪。

來到加拿大,文化的衝擊應該是最大的。西方自由、自我的生活方式和我們的儒家思想幾乎沒有一點相同,我沒有那個能力對它們進行深度的比較,可是卻親身體會到了我們中國人活得太累、太認真。

為了衣錦還鄉,讓自己和在國內的家人面子有光,我們可以長達十數年不回國,人生有多少個十年經得起等待?日漸衰老的父母又有多少日子在前面?如果有一把尺子來衡量,要到多少才算成功?為了所謂的理想抑或是目標,我們不分晝夜的奔忙,疏忽了身邊的人和事,感情和親情一樣,不能夠放在冰箱裡凍起來,等到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

10年前父親說我在朋友身上花的時間太多,在享樂的事情上浪費的錢太多,可至少那時我是快樂的。結婚這10年為了自己的一家,我疏遠了朋友,犧牲了自己的享樂,成了好妻子,好女兒,可是卻失去了自己。

在加拿大的日子無疑是艱苦的,可是我慢慢找回了自己,又嘗到了久違的快樂,至於今後的日子,我要為自己而活,像加拿大人那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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