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編劇梁曉聲(左)
最近,在中國大陸和美國華人圈子裡,發生了幾起文化事件,其一,中國作家出版社為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70週年,組織了100個知名作家手抄毛的這篇講話;其二,央視播出由作家梁曉聲編劇的電視劇《知青》;其三,美國有一位在大陸當過知青的華人作家填詞寫了一部歌頌知青上山下鄉運動的組歌,叫《歲月甘泉》。
這三起文化事件集中體現了知識份子的精神迷失和墮落。先說這100個知名作家,裡面除了少數原來就是毛澤東思想的擁護者,其他絕大多數都是文革後撥亂反正的所謂「新時期文學」的中堅作家。而在思想解放運動洶湧澎湃的八十年代,中國文學的流向已經逆反了毛澤東文藝思想,文學不再是政治服務的簡單工具,不再把階級性放在高於人性的位置上,所以那時候湧現了許多優秀作品。
誰知道六四過去23年,中國泛社會精神墮落,道德沉淪,這首先在於這些刻畫人心人性的知識份子急劇地墮落。在那些被出版社邀請抄寫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作家中,只有上海女作家王安憶一個人斷然拒絕,她說:「我從來沒有抄過東西,也不會去抄東西。」這件事在網上引起滔滔議論,網民除了諷刺和斥責那100個作家,也讚揚了王安憶的風骨。
至於央視在黃金時段播出的電視劇《知青》,開始幾集還沒有覺得怎樣,越往後播,網上越是輿論嘩然,這是典型的為上山下鄉運動招魂和為文革貼金的貨色。於是忍無可忍的網民發動聯署,要求央視停播這套「精神污染」垃圾電視劇。上山下鄉運動不是對一代青年靈與肉的摧殘,難道還是什麼值得讚美歌頌的事物嗎?
同樣的精神扭曲和是非顛倒,在所謂知青組歌《歲月甘泉》的歌詞和曲調裡,也集中體現出來。這個由美國華人作家填詞和大陸作曲家譜曲的不倫不類的東西,首先從作品名字看,就令人啼笑皆非,文革和知青的歲月居然是「甘泉」,它甘在哪裡?更加上歌詞和曲調都塞滿了文革年代最流行的火紅口號和誇張的感情。這個組歌在美國華人當中有很多批評的聲音,最尖銳的說這是「唱紅歌」,因為它完全可以原封不動地搬回文革年代演出,說不定還可以成為「革命樣板戲」之一。
應該說,無論是國內看《知青》的觀眾,還是海外聽《歲月甘泉》組歌的老知青移民,確實有相當部分的人覺得可以滿足懷舊心理,那其實是對自己青春的緬懷追思和祭典。就像現在大陸在公園廣場裡唱紅歌的人,他們並非認同紅歌裡面的內容,而是在他們那個年代別的曲調能夠保留下來,他們只會唱紅歌而已。同樣,為知青生涯的細節重現而感動的觀眾,也是因為這就是他們那個年代青春的全部,生活中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保留下來,所以哪怕是苦難,也作為記憶收藏和翻出來回味,這可以理解,但是作為知識份子,作為作家,他的精神境界不是煽動大家去懷舊,而應該深刻揭示那個年代的悲劇性,和深刻批判造成那場民族大災難的內在根源。為何文革結束四十多年後,中國的作家群和知識份子反而整體精神倒退了呢?
其實答案很明白,他們當年思想解放運動中的自由意志和探索精神,在後六四的政治高壓和所謂盛世的銅臭物慾中已經被淹沒,其實後六四23年來的文學和影視作品,正是整個社會的縮影,人慾橫流、寡廉鮮恥不但見於字裡行間,見於銀幕螢屏,甚至腐臭到了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舞台上。
作家、藝術家和公共知識份子,是社會的瞭望者、批判者,是公義良心的捍衛者,在中國古代所謂「士」這個階層,以及在毛時代一大批被整肅被流放被判刑的知識份子當中,這都是一種薪火相傳的精神道統。豈知到了今天,已經風化剝落到接近徹底沉淪的地步!這不能不說是整個民族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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