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到醫院接我回來的是珊蒂,這是她後來告訴我的。在我到家的時候,我曾想像會有什麼熱鬧的迎接盛會,但是我真的不記得有什麼「歡迎回來,丹尼」的氣球或標幟。我沒有聽到任何人說,我是被醫院送回家等死的,但這卻是醫生告訴我父母和珊蒂的話:「讓他回家過他最後的日子吧!」其中一位醫生則說:「他在家裡會比較舒服些。」
事實上,大部分的時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醫院或在哪裡?總之生活對我來說是一團混亂,因為體內的神經噎受傷。現實生活又像一塊塊的拼圖,需要重新拼湊。有時我認得某人,但忽然我可能又不認識了。有時我知道身在哪裡,但是可能突然我又覺得自己似乎正在什麼奇怪的地方,所以我常常被自己嚇到。我好像活在別人的軀體裡。
例如,回家幾天後,我發現自己坐在餐桌旁與一位女士說話。她正啜飲著咖啡,聊一些我根本不認識的人和事。我喜歡她,我覺得和她在一塊兒像老朋友一樣愉快。
但是——
「對不起,」我打斷她,「請問妳是誰呢?」
這位女士臉上掠過一抹震驚。
「怎麼啦?丹尼,我是你母親啊!」。
我的元氣也都耗盡了。每一次大概只能站上十五分鐘,有時能夠走上十步,但是這樣做之後,我至少要睡二十個小時才能恢復體力。當我睡熟的時候,才是有真正行動的時候,我又回到水晶之城,參加光靈教導的課程。
這些異象與我死時看到的不同。這一回,我知覺到我的肉體,而光靈教導的方式也不同。他讓我瀋浸在知識裡,我只要思考並試著瞭解即可。這與我以前必須費力學習、吸收知識的課程不同。他讓我看以後要建造的設備,但是他告訴我的不多,而是讓我注意看光靈如何操作這些設備。怎麼建造這些設備,全靠我自己由推論中去學。
譬如我看到床由七個零件組成,但是我不知道零件的名稱。我也看到了中心的八大部門是如何運作,但是我沒有拿到工作手冊,不知道怎麼將它們裝配起來。可是僅從推論和觀察去學習,讓我很難完成任務,我仍有些疑問尚待解決。
例如,有一次我參觀了一個未來的手術室。這個手術室裡沒有解剖刀或銳利的工具。一切醫療全部由一些特殊的光線來完成。病人服藥後,曝晒在這些光下。身旁的光靈這樣告訴我,他又說這些光可以改變身體裡細胞的震動率。身體的每個部位有它自己的震動率,當這速率起變化時,人體就會生病。這些光可以使患病的器官恢復正常,適當的震動率,可以治癒任何疾病。
這個醫學異象只是提供我對未來醫術的遠瞻而已,與要我興建中心的任務無關,而是讓我看看壓力對人體器官造成的影響。因為肉體生活相當痛苦,所以我很幸運地擁有如此豐富的心靈生活。
意外過後兩個月,我的睡眠減少了許多,但仍須經過一番奮鬥,才能做一些稀鬆平常的事。例如光是下床後走到客廳,對我就像做一趟長途旅行似的。有一陣子,我試著走到大廳,但是我常常會暈倒在地上,醒來時是自己的臉貼著地板。
有一天早上,我離開床時摔到了地板上。我一定摔得很重,因為醒來時,有一灘血從我斷裂的鼻棵中流出。這次的意外讓我頭昏眼花,第二天躺了一整天,直到珊蒂回家才醒過來。她每天早上都要離家出外工作。
我通常八點鐘過後醒來,再花上一個半鐘頭爬下床。因為長時間的睡眠使我的肌肉緊張酸痛。四肢著地以後,我會以腹部爬行到客廳,然後在沙發上坐一整天,因為我己經很疲累了。我也時常因為行動遲緩,來不及移到廁所而弄髒褲子。我總是用湯匙吃珊蒂幫我留在咖啡桌上的食物,如果我用叉子吃,我會找不到嘴巴,而且會刺到眼睛或碰傷額頭。
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是我正試著吃一塊雞肉,結果刺傷了額頭,流了點血。我也沒法吃像豌豆一類的東西,因為我的手不穩,一不小心就全掉到地板上去了。
大部分的日子,我總坐在客廳裡什麼也沒做。我沒有聽音樂或看電視,而且因為記不得朋友的名字,所以也不好意思請他們來探望我。
但大部分的時候我並不在乎孤獨。我獨處的時間越多,就越有時間回想那些異象。孤獨待在客廳或在走廊上時,我就咀嚼著每天夜裡靈魂導師教我的事。我不斷的在心裏做數學、計算和處理一些來自他的訊息。我有時開玩笑說,也許我會有足夠的智慧來建造一艘宇宙飛船。
經常有異象是挺好的,因為我沒有別的可自娛。我很少到別的地方,因為太發了,而且也得冒暈倒的風險。而且,有時候這些也是挺令人難堪的。
例如在除夕夜時,珊蒂和我去吃中國餐慶祝。我決心自己進入餐廳,而且我不許她幫我推輪椅。從殘障者的停車地點起,我用兩根枴杖撐著,緩緩的向前移動,我稱呼此為「蟹行」,因為看起來像是半死不活的螃蟹拖著大鉗子,越過乾涸的陸地。
十幾二十分鐘後,我進入了餐廳,那時我累得氣喘咻咻,立刻坐下。但是我還是喘不過氣來。當我坐在那裡,喘得像條狗的時候,珊蒂點了兩碗餛飩湯。雖然我看到她的眼神中,對我的痛苦感到恐懼,我仍試著跟她說話。
侍者端來了兩碗滾燙的湯。我看著湯,卻突然覺得置身在湯中。我暈眩起來,臉朝下僕到碗內。起初珊蒂以為我是在開玩笑,但是當我嗆咳得說不出話時,她尖叫起來,並急忙把我的頭拉上來。湯從我的鼻子流出,弄濕了桌布。服務生扶我坐回椅子上,餐廳人員等我恢復了意識後,立刻送我回到車子裡。
即使我自己出去外面,也有危險。
有一天我決定整個早上要坐在陽光底下,就以蟹行的方法越過房子到後院,慢慢抵達後院中央的椅子。那時我已筋疲力竭,滿身大汗。我抓住椅臂,像老人般緩緩的坐進椅子。再來我只知道自己臉朝下,倒在草地上。我再一次昏厥,爬不起來。我在那兒躺了六個小時,直到珊蒂回家扶我起來為止。在那段時間裏,我嘗試著在草叢和泥土裡找出點樂子。
我最糟的一次昏倒,是我到車上拿一本遺忘在前座的雜誌時。我抓住把手,拉開車門,接著就不省人事了。醒過來時,發現我的手被門把卡住,人懸在那兒,手臂已褪。我就這樣吊了三個小時後,才有人來幫我。
到一九七五年年底,我破產了。醫院的賬單和收入損失超過了十萬美元,而且債務越積越多。為了支付賬單,我被迫賣掉一切。先是賣掉所有的車子,狀況最佳的古董車賣給最高出價者。又因為我無法工作,所以也必須賣掉公司的股份。我替政府做的獨立契約工作的性質也改變了。我本來是在安全部門工作,這項工作需要行動迅速,而又不惹人注意的人來做。像我這樣走路像螃蟹,眼又半瞎的人已是無法勝任。現在我只有文書工作好做了。離開原來的工作並沒有讓我太困擾。雖然原來的工作比坐辦公室桌更令人興奮,但它也帶來了許多不好的回憶。誠如我在瀕死經驗中所回顧的,這幾年來我已做過許多傷害別人的事情。重新經歷那些事情後,我再不想做更多那樣的事,來損毀我的記錄。
我曾告訴願意傾聽我說話的人:「小心地過你現在的生活,因為在你死的時候,你必須親眼看到自己重做一次。不同的是,這一回你是受害的那一方。」
我們搬到了別的地方,因為生活在舊房子,經常讓我想起雷擊一事。記憶強得讓我再也不敢進入那間臥房。我堅持要珊蒂關上那房門,而且拒絕接近任何靠近它的地點,即使它是房子裡最大的一間臥室。
解我所說的是很困難的。雖然我的腦裡對要說的事很清楚,但是在我說出來的時候,卻有很多都描述不出來,結果好像我在胡言亂語一樣。但是,我仍繼續的談整個經驗。離開軀體、拜訪天堂似的地方、看到未來的知識之盒,到發現我將興建的那些中心。我都可以詳細的描述全部的經過,因為它是如此深刻地印在我的腦海中,除了仔細敘述外,我沒有其它的方法可以說明它。
我不厭其煩,一次次的解釋了中心的八個步驟。我告訴人們知識之盒和未來的事。我說:「這些中心能改變未來,它們能減少由於壓力和恐懼所引起的許多世界問題。」我談的越多,感到人們和我的差距就越大。甚至珊蒂也離我更遠了。坦白說,我怎能夠責怪她呢?她是一位美麗的少婦,未來還有一段很長的路等著她。她為什麼要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一個走路像螃蟹的男人身上,而且他還整天不知所云地說些來自天國的「壓力減輕計畫」?
而我的朋友,幾年來和我一道踢足球、喝啤酒的好友,現在聽我說話就覺得我像個救世主。其中一個告訴我說,他們其中有人說我聽起來像一個「智能不足的教會頑我一直讚美著死後世界的美好。的確,那我為什麼不自殺呢?
直到那時,我才真正思考這件事。我像具殭屍的坐在門廊上,意識到這段瀕死經驗,實已改變了我的生活。不管情況如何,這段經驗讓我產生了一股內在的力量來忍受下去。
在情況最嚴重時,我只要回憶起當時,天上的光芒帶給我的愛的力量,我就能夠咬緊牙度過難關。我知道自殺是不對的,但事實是,我從來沒想到要這麼做。當事情糟透了的時候,我只要回想那光裡的愛,情況就會變好一點。我說情況會變好一點是指內心會比較好過,較能調適這不幸的情況。而面對外面的世界時,一切就都走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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