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家長仍因有冠軍夢或無暇照顧孩子,將兒女送去學體操,但有9/10的孩子無法進入省隊、成為職業運動員。那些被「淘汰」的孩子則有可能無法再適應普通小學的正常生活。
目前,湖北仙桃正斥資3億多元,籌建「中國體操之鄉體育運動中心」。仙桃被譽為中國的「體操之鄉」,是因為楊威等四位奧運冠軍,均畢業於當地的李小雙體操學校。
而該校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從1992年到2008年,歷屆奧運會中都有畢業於該校的運動員。但國家體操隊此次備戰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隊員中,則不見該校的身影。
2月15日,上午9點,李小雙體操學校的孩子們開始在訓練房的軟墊上光著腳四處奔跑,冬天還沒有結束,訓練館兩旁的窗戶已經打開,一絲寒氣鑽了進來。
李小雙體操學校,成就了湖北仙桃的輝煌。它讓這個人口不過30萬的縣級市,湧現了四位體操世界冠軍:李大雙、李小雙、鄭李輝和楊威。
仙桃亦被譽為中國的「體操之鄉」,目前,當地正在籌建「中國體操之鄉體育運動中心」,佔地397畝,並給李小雙體操學校預留了地方。
訓練房內,那些4-7歲的孩子,日復一日的訓練著跑步、壓腿、倒立、彈跳、平衡……孩童時期豐富多樣的人生,在這裡,被簡化為幾個單調乏味的肢體動作。而反覆訓練這些動作,又是實現冠軍夢的唯一法門。
眾多孩子被前仆後繼的送來,不少父母都替兒女懷抱著拿金牌的夢想,而實現夢想的卻永遠是極少數。
在明白冠軍之路比想像的還要艱難之前,孩子們的人生就已被程式化的動作訓練改變了。
「被動」入校
楊仁平因為跑黑的無暇照顧孩子,先後將兒女送入體校,體校學生的父母80%是商人
楊可一直倒立著,腮幫子凸起,肚皮露了出來,腳尖繃直貼著牆面。教練鄭順生站在離他3米遠的地方,手裡拿著一塊電子錶,大拇指飛快地按動著———他在計時。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對師徒像周圍矗立的器材一樣,站在陽光的陰影裡,不發出一點聲響。
寒假正式結束,停訓將近兩個星期後,楊可發胖了。這對一個學體操的孩子來說是糟糕的消息,鄭順生正考慮著如何通過加強訓練,讓楊可的體重回到寒假前。
1000平米的體育館裡,上百個孩子的喧鬧聲此起彼伏。
一個新生的哭鬧聲並沒有打擾到楊可,他依舊維持著倒立的動作,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在鄭順生看來,這個6歲男孩是自己的隊伍裡最有潛質的隊員之一。
三年前,楊可還只是個不到四歲的孩子,父親楊仁平領著他來到李小雙體操學校,找教練鄭順生。
鄭順生拉起小男孩的手,四處摸摸、捏捏。
首先是胳膊,直線一樣的胳膊,沒有一點兒彎曲的關節,然後是寬肩、厚胸、窄臀、長腿、小腳丫子、直愣愣的眼神……他在這個孩子的眼神裡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識的東西。
幾年前,楊仁平曾帶著一個女孩來找鄭順生,女孩眼神同楊可一樣倔強。
女孩名叫楊飄,楊仁平的大女兒。
楊仁平本沒想過讓女兒從事體操訓練。多年前,他偶然和在李小雙體操學校食堂工作的一位熟人聊天,對方稱,這個體校誕生了好幾位奧運冠軍,這個信息讓夫婦萌生了送楊飄去學體操的念頭。
第一眼見到楊飄,鄭順生的評語並不好聽:「身材不好,靈活度不夠,基本姿態不美。」
但楊仁平和妻子還是堅持讓楊飄入學。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夫妻二人因為家庭困難,購買了一輛麵包車跑黑的,無暇照管楊飄。
和楊飄父母面臨同樣處境的還有張世傑的父母。遠在貴州從事煤炭生意的他們,也是因為沒有精力看管孩子,才將張世傑從貴州送進李小雙體操學校。
體操學校招生辦公室的孔老師,介紹學校裡孩子們的家庭背景:「140多個小孩,80%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自己太忙,沒時間照顧孩子。」
讓楊仁平欣喜的是,教練鄭順生先後收下了他的女兒和兒子。
除了動作還是動作
為減除孩子們假期囤積的脂肪,學校將訓練時間由半天調整為1天,3個小時幾乎沒休息
2月16日,下午3點,又一輪訓練開始——為了減除孩子們假期囤積的脂肪和惰性,原本半天的訓練調整為一天。
「150個階梯跳,開始。」鄭順生給自己的弟子下了命令。
然後是單腿跳、縱跳、矮子步、青蛙跳、前空翻、引體向上……鄭順生幾乎不用下任何指令,數十個弟子們便一項接一項的完成各種動作。
「腳尖併攏,肩膀拉開。」鄭順生反覆強調著。
3個小時的訓練,幾乎沒有休息,喝水、上廁所,需要打報告。只有在倒立和壓腿時,才能夠享受片刻寧靜。
已經出汗的楊可脫得只剩下秋衣秋褲。
「即使是一個成年人,剛開始進行這樣的訓練,也沒法堅持下來。」鄭順生說。
楊可和夥伴們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才適應鄭順生的訓練模式和流程,代價是手掌覆蓋起一層厚實的老繭,腰腹用力時能看見小型的六塊肌。
在問及「苦不苦、累不累」的問題時,孩子們的回答幾乎一致:不累,好玩。
但體操運動本身的辛苦,決定了興趣往往是有限的。
訓練館內,教練楊玉林指著一位9歲的男孩說:「你該問問他,他肯定不會這麼回答。」
那名男孩正雙手扶著鞍馬,兩腳伸進一個被繩索吊起旋轉的塑膠桶裡,一次堅持10分鐘左右。他正在尋找做托馬斯全旋的感覺。
普通人做這個動作,可能當塑膠桶才旋轉了兩三圈,雙手就無法支撐了。
如果他朝著專業訓練的方向走下去,若干年後,可以完美地完成一系列類似的動作,從而在賽場上拿到一個較高的得分。
儘管楊可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夠具備在鞍馬上做全旋的力量,但他已經開始爬上這個龐然大物,做一些練習上肢力量的基本動作。
他用雙手牢牢抓住鞍馬中部的環,雙臂支撐起身體,腿併攏,從鞍馬的一端抬起,越過馬身,到達另一端,週而復始。
鞍馬動作的關鍵,在於除雙手之外的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不能觸及到馬身。
楊可已經有了這種意識,他的雙腿盡量抬高,腳尖和腳跟形成一個新月般的弧度,這得到了教練鄭順生的讚賞,「哎,不錯,繼續保持,果然是大隊長。」
鄭順生通常用任命大隊長的方式來落實他的讚賞。
每隔一段時間,他會進行大隊長「換屆選舉」,依據孩子們的訓練表現來確定管理者的人選,表現最好的隊員自然是大隊長。
擔任大隊長,意味著一直排在訓練隊伍的頭一個,以及在教練缺席時可以帶領隊伍進行程式化的訓練。
楊可顯然很願意擔任大隊長。得到鄭順生的表揚後,他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這意味著教練對自己動作的肯定。在沒有比賽的情況下,這是楊可被肯定的唯一方式。
兩本課本:語文數學
體校的孩子從未接觸過音樂、美術或者其他副科,訓練的時間擠佔了這些課程
楊可被送進體操學校已近三年,母親朱月瓊仍記著其當時入校的情景,好像是三分鐘以前發生的事。
進入體校,意味著不到4歲的兒子開始寄宿生活,幾乎一兩個月,楊可才能回家一次。
剛入校時的楊可留給保育員周奶奶的印象是,耷拉著鞋帶,哭得滿臉淚痕,穿衣服、刷牙洗臉,每一樣都要從頭教起;房間裡要備一些簡單的藥水,以便處理他因為訓練造成的皮外傷。
在體校,除了半天的訓練,還有半天的文化課。文化課除了語文、數學,剩下就是思想品德與寫字了。楊可比其他非體校孩子「幸福」的是,書包裡只會有兩本課本:語文和數學。
體校裡,眾多的孩子和楊可一樣,從未接觸過音樂、美術或者其他副科。訓練的時間擠佔了這些課程。相比起同齡的其他孩子,他們的娛樂生活少得可憐,僅有的娛樂方式是看卡通片,最近他們比較迷戀的是《果寶特攻》。
3年訓練下來,與嫻熟的體操動作相比,楊可的吃飯動作則顯得孩子氣。
晚餐時,他坐在食堂五彩斑斕的椅子上,不太熟練地用湯匙往嘴裡扒著飯,然後突然伸出手,抓起一片蘿蔔送進嘴裡。
楊仁平似乎並不太在意這些,他更多的希望是兒女能得冠軍、世界冠軍。
他常會欣喜地跟別人說,在李小雙名聲大噪的時代,楊飄進入體校;楊威獲得北京奧運冠軍後,楊可又沿著他姐姐的路走了下去。
和楊仁平懷抱同樣期望的家長並非少數。
每逢新學期開學,就有一些家長帶著三四歲的孩子,千里迢迢從全國各地專程趕往仙桃的李小雙體操學校,每年交上近萬元的學費,要求讓他們的孩子進校學習。也有不少家長會反覆跟教練訴說,他們的孩子有學習體操的潛質,值得培養。
體校負責招生工作的孔老師介紹,所有的學生中,絕大部分是家長慕名而來。現在140多個學生裡,80%來自外地,其中還有一名來自愛爾蘭的小女孩瑪莎。
「很多孩子已經十幾歲了,明顯過了打基礎的年齡,可家長還是硬把他們送過來。」孔老師說,當然通過訓練,他們也能鍛練意志和品質。
2月16日,訓練進行到一半,鄭順生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在始終耍賴不肯訓練的嚴家勇面前晃了晃說:「快,壓腿,做好了就給你糖吃。」
4歲的嚴家勇乖乖地坐下去,伸開了雙腿,不到1分鐘,他又揚起臉哀求道:「鄭教練,好累啊。」
學校總教練顏永平也正好在場,開始用自己編寫的兒歌哄他:「男子漢,鐵打的漢,不好哭,做好漢,這樣老師才喜歡;學小雙,要流汗,將來做個英雄漢;拿金牌,奪冠軍,美名天下傳。」
冠軍路,獨木橋
李小雙體操學校約1/10學生能進入省隊,一些被「淘汰」的孩子已不能適應普通小學
顏永平從事體操教練20年,奧運冠軍楊威的體操啟蒙就是從顏永平處受益的。
但顏永平也知道,現實中的奪冠,遠沒有兒歌裡的邏輯那麼簡單,也許「流了汗」,依然無法「拿金牌,奪冠軍」。
顏永平已經沒法計算自己帶過多少學生。
但他能夠記得的數字是,他參與培養輸送的人數:一級運動員10人,國家級健將8人,洲際冠軍7人,世界冠軍6人,奧運冠軍3人。
級別越高,數字越少,遞減的人數中透出一種殘酷。
這已經是輝煌的成績了,更多的教練,也許一輩子,帶不出一個奧運冠軍來,參與者的龐大基數和競技體育的殘酷性注定了這樣的結局。
拋開拿金牌,如果楊可要成長為一名專業的體操運動員,必須要通過現有的三級體制:體校、省隊和國家隊。
孩子一般在三四歲被送進體校,經過五年訓練,表現出色的孩子能被選入省隊。但大多數孩子會被退回到普通小學就讀。
李小雙體操學校的140多名學生,在接受極其嚴格的訓練後,通過層層選拔、過濾,最後能進入省隊的僅有10-20名。
大多數孩子,在行程還沒過半時,便從通往冠軍之路的獨木橋上跌落,開始另外一種生活。
一個星期前,許迪(化名)便從這座獨木橋上跌落。他離開了專業體操領域。
6歲才進入李小雙體操學校學習的許迪,和其他孩子相比,底子稍顯薄弱。但因為天生好動,身體靈活,在體校學習兩年半後,許迪還是被推薦進入武漢體院的一家附屬學校。如果表現好,許迪就能被送入省隊,或代表學校參加比賽。
許迪母親回憶說,自己每個月去探望兒子時,總會淚眼汪汪地離開。「比起在體校時,體院附屬學校的訓練強度不知大了多少倍,擦傷碰傷再所難免。」
過年前,在武漢體院附屬學校才訓練了半年,許迪被要求回家。許母在教練處獲得的反饋是,許迪學習體操的時間太晚,基礎較差,不適宜繼續練下去。
隨後,幾歲的許迪進入了仙桃當地一所普通小學就讀。從入學起,許母對許迪的擔憂就從沒消散過。
「畢竟已經離開普通學校三年了,當年的成績雖然好,但落下的課程太多,補起來很困難,而且他早就不適應學校的生活了。」許母說。
許母還記得,當初把孩子送去李小雙體操學校時,學校的老師和教練曾一度勸慰她說,「雖然體校文化課的水準無法與普通小學相比,但孩子一旦離開這裡,課程還是很容易追趕上來。」
許母開始四處託人,設法將本該讀三年級的許迪降了一級,並且在寒假裡請了家庭教師給許迪補習。
但讓她覺得頭痛的是,許迪新學校的老師數次跟她反映,孩子在課堂上坐不住,好動得很。
「體校的學習氛圍相對散漫。幾小時的訓練下來,累得夠嗆。孩子們一般是很難再集中精力學習的。」鄭順生說。
許母的困惑是,不知要用多久時間,才能夠讓許迪遠離過去體校生活的軌跡。母親的猶疑
因為訓練過於辛苦,母親朱月瓊已開始猶豫是否應該繼續讓兒子楊可從事體操
相比之下,楊飄的「運氣」要好一些。鄭順生通過私人關係,將她推薦給了山西省省隊。
楊飄被接收了,並在幾場國內賽事中獲得不錯的名次。但很快,矛盾開始凸顯。
一進入省隊,楊飄的手機和零用錢都被教練沒收,理由是影響訓練。她開始罷練。
即便是遠在仙桃的鄭順生,仍然會隔三差五的打電話勸說楊飄,讓她調整心態,繼續訓練。
這種不穩定的狀態直接影響了朱月瓊。本來對於兩姐弟是否繼續從事專業體操訓練,她就一直是猶豫的。
今年過年,朱月瓊去山西陪楊飄過年。因為省隊擔心隊員發胖,楊飄和隊友們都不能回家過年。
這種訓練的強度常常讓朱月瓊感到揪心,但如果就此放棄,已經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又讓她覺得可惜:「已經練了這麼多年,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朱月瓊還覺察到兒子楊可一些微妙的變化:入學後的第一次楊可回家過年,親戚朋友起鬨要求表演一下,他「騰」地就在場子裡翻起了觔鬥。
但今年無論大家怎麼起鬨要求,楊可堅決不肯再表演;儘管姐弟倆都是練體操的,一旦碰面,兩人都默契地不提關於體操的任何事情。
朱月瓊把這種變化理解為一種興趣減淡後的疲乏。
而楊仁平並不這麼認為,在他看來,孩子的興趣和意願似乎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年齡尚小的楊飄、楊可姐弟是無法抉擇更好的未來,而在「體操之鄉」練體操,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母親朱月瓊則一直在焦躁不安中猶豫著,幾乎每次開學,朱月瓊都會跟教練鄭順生提出接回楊可的想法,但經過鄭順生的一番勸說,她又會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就這樣,週而復始。
退出,這是鄭順生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他希望楊可能留在自己隊裡繼續訓練,他有信心培養出一個准冠軍來。
「要送媽媽4塊金牌。」
學校裡6歲學員楊可還不知道「冠軍」背後的壓力,他還渴望著將來為母親贏得金牌
「誰能保證這裡的孩子一定能成為冠軍呢?」訓練場上教練楊玉林感慨地說,投入大量的物力、人力、財力,最後能不能培養出一個真正的冠軍,其實大家心裏都沒底。
李小雙體操學校副校長彭友平也覺得現在壓力很大。
國家體操隊備戰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名單已經出爐,裡面沒有一個隊員是從李小雙體操學校畢業的。
彭友平的壓力來自於,從1992年的巴塞羅那到2008年的北京,歷屆奧運會總有來自仙桃的運動員的身影。
「4位奧運冠軍誕生地」,「中國仙桃體操之鄉」等名號,更是讓彭友平有著難以擺脫的壓力。
彭友平說,即使是在最艱苦的年代,他也沒有過現在這種壓力。
上世紀70年代,仙桃就有體操訓練基地,「當時沒有器械,師傅(丁霞鵬)自己做,保護的海綿墊都沒有,師傅就在河邊地上鋪厚厚的稻草,蓋上沙,再搭上帆布。」彭友平回憶說。
1996年,仙桃體操訓練中心才有第一個室內訓練場。彭友平還記得,牆壁上用白石灰寫著「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衝出沔陽,走向湖北」的標語。
隨著大小雙成名,仙桃體操訓練中心也於2001年,改名為「李小雙體操學校」,學校開始走向輝煌。
學校的總教練顏永平並沒有那麼大的壓力,他只是把這種狀況稱之為「正常的低谷期」。
顏永平說,「一屆奧運會缺失,意味著學校重新從0開始。」
楊可還不懂這些,他現在只是對金牌充滿著一種天然的渴望。這種渴望來自於訓練、來自於環境,來自於耳濡目染。
春節回家,他曾對母親朱月瓊說:「媽媽,我要送4塊金牌給你。」
「他不知道,拿一塊金牌是多麼難。」楊仁平嘆息道。
楊可還看不到自己有著怎樣的人生,十幾歲可能就要面臨大賽重壓、退役後出路較窄、為團體賽犧牲個人等境遇,楊可對此都還沒有概念。
晚上7:00左右,訓練已經結束,這是一天裡最清閑的時候。
10多個6、7歲的男孩子圍坐在電視機前,大聲討論著。有人問:「楊可,你見過金牌長什麼樣嗎?」
他抬起頭,想了想說:「像個杯子一樣。」
楊可還分不清金牌和獎盃的區別,但他曾經在體校的展覽室見過,那些金色的獎盃陳列在玻璃櫥窗裡,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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