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晨報》因刊發《天朝垮臺前,利益集團已經丟盡了它的臉》,該報總編與執行總編被宣布停職。前《南方都市報》總編程益中怒道:「繼民主自由人權等等之後,辛亥革命也淪為敏感詞,太雞巴盛世了,太xx和諧了。」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我寫了半年的文章,之後被迫裝了近半年的啞巴。因銳評胡錦濤和溫家寶,並拒絕明顯帶有凌辱性質的所謂「傳喚」,荷槍實彈的黨國警察在7月3日晚包圍了我的住處,我隨後被「取保候審」至今。
我被關在審訊室內隔著鐵欄杆接受「訊問」,「訊問」完畢,又被黨國警察帶去採血樣、取指紋、拍照片……年深歲久在書齋中讀寫的我,在那個凶神惡煞的夜晚,雖未被來勢洶洶的黨國警察給槍殺,但在「傳喚」中受盡凌辱。
黨國警察的桌面上,堆放著一大疊我過去寫下的文章,他們以「涉嫌誹謗黨和國家領導人」為切入口,翻來覆去展開「訊問」。在「太xx盛世」的2010年,我總算明白了高居廟堂者是神,縱使千錯萬錯,也是萬萬評說不得的。
我被告知倘使不予配合,「今天就出不去了」。在黨國警察一字一句的口述下,我照寫了一份保證書,內容包括保證在網上發表的不再寫作政論、時評的聲明,與留下的底稿保持一致,保證永遠不再「針對」胡溫寫文章,等等。
我的兄長、姐姐和妻子在外面等著我一塊回家。當時我考慮得更多的,是不要再給心靈淌血的親人造成不必要的精神創傷,不要再讓已經失去了兒子的夫人,再流淚不止。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我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別無選擇。
這個「太xx盛世」的漫漫長夜,成年古代輕諾寡信,就連它簽署過的國際公約,就連黨國自己制訂的憲法,也能公然踐踏成草紙,卻要其治下的不少庶民,被迫寫這樣或那樣的「保證書」,被迫放棄對正當權益的主張,無言!
在被「訊問」的頭天夜裡,我已得知警方的這次行動,是「幾條線壓下來」的結果。我唯一的孩子,就那樣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畜生給虐殺了,這次「取保候審」後,我的筆端即長期蒙塵……殘酷迫害至此,迫害者感到滿意了嗎?
是啊,打過招呼了。我在舊文中曾提及:「前兩天有人要我夫人轉告我,不要去批評黨和國家領導人,不然給我治罪是很容易的事情。」果不其然,輕巧得無需深究「誹謗」的內涵,逕直給指出問題者強加「誹謗」的枷鎖即可。
這就是中國的言論自由!這就是中共當局對一個憂國憂民的作家,所「保障」的「表達權」!這就是溫家寶所說的「創造條件讓人民批評政府」!不但能令直言極諫者慘烈家破人亡,而且能以這般伎倆,將其逼成廢人和活死人!
柏林牆被推倒了,蘇聯「老大哥」解體了,薩達姆垮臺了,就連周邊小國日本、越南,就連彼岸臺灣,都已邁向了民主,可在春風不度的中國大陸,論者撰文評說執掌重權者,竟要被強加「誹謗」的枷鎖,獨裁至此,夫復何言?
文景之治廢除的嚴刑苛法,即包括誹謗妖言法;宋太祖趙匡胤曾刻碑文「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今之偽「和諧盛世」對「上書言事人」,較之皇權專制時代,如何?倒退至此,夫復何言?
憲法說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對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有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權利。偽「和諧盛世」對國民思想的壓制與言論的禁錮,卻是一貫暴戾恣睢,狼突鴟張,流氓至此,夫復何言?
任何人所擁有的,無非只是一具皮囊,皮囊不復存在之後,俱無一例外要歸為塵土,腐朽為泥。天下沒有哪一具皮囊,值得我廖祖笙去「針對」。若硬要說是「針對」,具體到公門中人,作家筆下也只會是「針對」其職務言行。
可秀才遇到兵,有理是說不清的。在「太雞巴盛世」的2010年下半年,我倦於再「雞同鴨講」,於是被迫裝作不會寫字。兼管作家怎麼寫文章的政法系統就此省心一些,無需再為了我的某篇文章,有時竟能登門幾趟,來幾撥人。
黨天下豢養著御用文人,有遍遭閹割的如林傳媒,有真理部,有文聯,有高度監管的區域網……但在民不聊生面前,在怨聲載道面前,面對據理力爭,已理屈詞窮,或覺大廈將傾,故像當年的東德一般,對作家的筆耕如臨大敵。
在這個黑暗無際的長夜,以公權為依托的黑惡勢力殺人沒事,整人沒事,搶人沒事,人民水深火熱,望穿秋水,總看不到主持正義的力量和法治精神何在,而良知未泯者拍案而起寫了些文章,沉睡的「法律」就不時露出其獠牙。
黨國「公僕」服從於專制構架下的「上級指示」,純真的寫作聽命於道義、良知和真理,二者之間本就鮮有交集。當你為著用良知說話,要面對百般施壓甚至被羅織罪名時,你還怎麼去寫作?這樣的寫作,與刀尖上的舞蹈何異?
我當然知道「沉默就是恥辱」,可掙扎前行於午夜的叢林,因了紅塵走筆、為民代言等等,需付出這般慘痛的代價,並得在迫害的無盡延伸裡肝腸寸斷時,你還能再說些什麼呢?當網速被限速甚至被斷網,又如何把文章放上網?
我在家破人亡之後,多年來強忍悲憤拋開自我的人生大痛,於筆端對這片苦難深重的土地執著傾注著關愛之情和一腔柔腸,對當局,我別無所求,唯求文字上的事情能文字上解決,可就是這樣,也顯見是奢侈。如此,多說何益?
我只是一介文人,既沒有政法委的官員可驅使,也沒有分管綜治的領導可呼喝,更沒有國保甚至是刑警可使喚,我所能驅使的,只有作家的良知和手中的鍵盤。在原本就對比懸殊的博弈中,我深味了這非人間的徒嘆奈何與悲涼。
我不得不被迫沉默著。雖然對我夫婦倆而言,不會再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但前方的路,我們還得相依為命走下去,不願再使家裡風燭殘年的老人,驚嚇得膽寒發豎;不想再讓家裡的電視機因為網速被限速,就不時成為擺設……
平心而論,同有些地方相比,故土的官員與警員還是相對純樸的,因了「上峰有令」,就如同打了雞血般興奮、想踩著文人向上爬的,即使有,也只會是少數。就為著直言論世,弄得有些鄉親被迫也得捲入迫害,想想著實無趣。
上海學者岳海劍批判法治環境持續惡化,愛女被割掉了半個鼻子;為民主呼號的老教授孫文廣,光天化日被打斷幾根肋骨;提倡公民監政的深圳民主人士郭永豐,大白天遭砍殺……在這同時,被暴政推進文字獄的男女與日俱增。
我的筆端長期杜鵑啼血,無非是希望當局善待人民,結果「莫名其妙」家破人亡,表達權被公然剝奪,一度被逼為丐,而後又「取保候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污泥濁水怙頑不悛一條道走到黑,豈是誰苦口婆心能攔得住?
諸如此類,只能是忍辱負重,等待天亮。更何況我不會忘記殺害我兒子的狂徒仍逍遙法外,在喝開水能死人、躲貓貓能死人、害羞能死人的千年未見之亂世,別因這筆血債被滅口,期待天亮後能告慰亡魂,當是不難理解的心緒。
我曾寫過《不要幻想文字能夠劃亮夜空》,這認識無改。「不要臉」三字即將如潮的譴責消解於無形,嘔心瀝血寫作不止又如何?國人經受的是相同的苦難,「喚醒國人」更多的是書生之見,黑暗至此,誰又用得著誰「喚醒」?
再多的文字再好的文字,也不會是臨門一腳、迫使這夜色最終消隱的有效一擊。血和淚寫成的現實,使我瞭然文字對救贖被血腥統治基本馴化的民族,實則幫助甚微。淪陷區的蒼生與黨國一同沉淪著,什麼叫無奈?這就叫無奈!
鑒於我所處的險境,鑒於我上述的認識,在「太雞巴盛世」的2010年,下半年我基本上是靠了編寫一些自己要用的軟體,打發時間。光陰在混混沄沄流逝,一如窗外泊泊流淌的小河。這半年來我聽聞的,不單是河流的哽咽不絕。
我被迫沉默著,可這半年來,我的內心一天也不曾保持沉默,我依然關心時事,只是幾個月來,我不再瀏覽國內的「權威」網站。翻過網上那面「偉大的牆」,我看到進一步慘像萬千,不免憂憤如潮。到底要烏天黑地到何時呢?
「國家這麼大」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成為亂象叢生、黑暗無邊的理由,更不能成為默許、縱容殘酷迫害大面積衍生的口實。以國家前程和人民福祉為重,以解決問題為重中之重,沉下心去排解亂象,這地帶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當我看到中國政府又為50個國家免除了256億元的債務時,我還是無法理解:既有如此財力舔洋人的屁眼,為何就不能讓自己的同胞不再活得如負重的老牛?為何就不能少一些殘酷壓榨和血腥強拆?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我有時會想:當執政黨異化成了「共搶黨」、「共貪黨」,當不公不義觸目皆是,當文明不敵凶殘,樹敵如此之眾時,是誰在危害黨國安全?若發生外來侵略,黨國能撐持十天,還是能抵擋半個月?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中國展開了為期七個月的「嚴打」,我和有些異議人士、維權人士一樣,也成了「嚴打」的對象,而殺害廖夢君的狂徒仍逍遙法外,我孩子的屍檢報告和相關照片,一直是不敢示人的「國家機密」。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我夫婦倆仍然沒再生育一兒半女。在夜色加劇氾濫面前,我夫婦倆就更是不敢想得長遠,我們也再無法想像,假使又有了孩子,我們還怎麼把孩子送進「偉光正」開辦的學校,讓子女去就讀並受死。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我夫婦倆於「活不好」、「死不起」的非人間同樣苦掙苦熬,慘案發生後我們被弄得債臺高筑,衙門「資助」的70萬元人民幣,只是給我們解決了一個住的問題,被封殺的我無法重新真正展開生活。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取保候審」之後,我一次也沒有走出過福建泰寧,益發深居簡出。我不會忘記警方的告誡:若要去異地,就必須先向警方報備。我這人向來自尊心強,寧可哪兒也不去,我也不願他娘的向誰報備。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我繼續不再使用手機,我原先的手機被我送給了內人,那手機時常處於關機狀態。我阻止不了誰監聽我的電話,可既然我已經確認了自己的電話被監聽,那麼我該記得我還有不用手機的自由和權利。
在「太xx盛世」的2010年,有五毛冒用我的名字,在某論壇張貼《劉賢斌被關樂了誰》,我為此想到孩子遇害前,有人多次把別人寫的文章署上我的名字,貼入熱門論壇,也想到慘案發生後,五毛黨們夜以繼日的搭檯子唱戲。
在「太xx巴盛世」的2010年,於寫作《加入過中共是我畢生的恥辱》之當天,我的谷歌博客一度被黑惡勢力給刪除,谷歌賬戶也一度被禁用,這之後我收到奇怪的來信,說是「Google臨時關閉您的博客是因為您的帳戶被劫持」。
……
五味雜陳的這一年,雖然「太雞巴盛世」了,但與「太xx盛世」的N年相比,或不算是最混賬。在過去的一年,我更加相信的一點是:天既已黑到了這程度,就不會黑得太久了,國人在不久的將來,必定能看到光明撕碎了黑夜。
同時我也始終堅信這一點:靠了殺人、整人、搶人等等,是永遠構建不了和諧盛世的。要讓國人的生存空間多一抹綠色並多一縷純正的花香,終歸還得收藏起納粹意識和流氓作派,應當努力去以德服人,而不能總是在以惡服人。
我乃行伍出身,家鄉觀念較強,因為顧念鄉情,因為慮及種種,有許多話在我是不想說,不能說。事實上寫作這麼多年來,儘管我筆鋒時顯犀利,但在走筆時,總是有所克制。在黨天下寫作的人,應該都會懂得什麼叫欲語還休。
這就是我在「太xx盛世」的2010年,不得不發出的悲鳴。希望那些習慣於用放大鏡看我文章的權貴和「公僕」,能真正讀懂了我的文章。「雞同鴨講」是一件累乏的事,其實我這篇文字,更多的也只能是寫給未來,寫給歷史。
歷史終將印證:這個血債纍纍的黑夜,在歲月的長廊中,注定要被鄙夷千年,詛咒千年,清算千年!從古至今,何來「萬歲」的強權和暴政?真正能走向永恆的,是日月是山川是坊間的傳唱,是不可欺辱的熱血、良知和民心……
寫於2010年12月3日(廖夢君同學慘烈遇害於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黃岐中學,殺人狂徒在中共治下逍遙法外第1602天!遇害學生的屍檢報告和相關照片是「國家機密」!作家廖祖笙在國內傳媒和網路的表達權被黨國公然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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