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學家雷海宗先生說:「中國知識份子一言不發的本領,在全世界歷史上,可以考第一名」,批評中國知識份子的劣根。
筆者以為,中國知識份子順著權力說話的本領,那才真正是「在全世界歷史上,可以考第一名」的呢。
中國知識份子大抵有三類:一類是認準真理,不低頭,當講的話就是要講。馬寅初是個代表。新中國誕生,他深感人口問題嚴重,以《新人口論》為題,作為一項提案,正式提交全國人大一屆會議。對於一個人大代表來說,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卻觸怒了「一言堂」主,受到團團圍攻。但他依舊腰直著說話:「因為我的理論有相當把握,不能不堅持,學術的尊嚴不能不維護,只得拒絕檢討」。他更公開宣言:「我雖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敵眾,自當單槍匹馬出來迎戰,直到戰死為止 」,實在讓人敬佩不已。令人嘆息的是,古往今來,這樣的知識份子鳳毛麟角,至少在我們這塊國土上是這樣。
第二類是「一言不發」型。這一類又可分兩小類:一是怕惹是非,明哲保身,遇事「十緘其口」,屬第二大類中的多數;二是胸懷一顆正直之心,不趨炎附勢。沉默以應對世事。錢鐘書與楊絳夫婦堪以為範。他們杜門避囂,讀書治學。任何會議,一概不參加。任何學會,一律不掛名。不同不三不四的人見面,不說不痛不痒的話。
第三類是看權力者臉色說話,是權力培養出來、人們見得最多的知識份子。1957年,一旦宣布某人為「右派」,除了「分子」本人,幾乎是整體性地向「右派」開火,對「右派」則幾乎是清一色鄙視、仇視的「階級感情」。倘是底層弱勢知識份子群體的這付德性倒也罷了,高層官員(他們是當了官的知識份子)也不例外。彭德懷在廬山會議開始時的發言,大多表示同意和支持。劉少奇同志也認為,「彭總信中所說到的一些事是符合事實的」。可老人家不高興了,而且有些感到孤立無援:「如果大家跟著彭德懷,我就上山打游擊。」「神」發怒了,一下子就從糾「左」轉向反右,形勢陡然來了個180度大轉彎,也就一條聲順著「神」的旨意,指著彭帥的鼻子罵個痛快,甚至有人要動手武鬥。封建社會的諫官還有「文死諫」的品格,現代的「人民公僕」怎麼就一下子在權力面前全都患上軟骨病呢?不敢「 犯顏直諫」倒也罷了,怎麼連沉默不語也不能呢?
陳雲說過:「黨和政府如果只喜歡聽好話、頌揚話,不喜歡聽壞話、老實話,政權就靠不住。」這其中的「好話」、「頌揚話」,當然就是順著權力的話。「壞話、老實話」對於權力者當然就是逆耳之話了。陳雲更把說「壞話、老實話」提到政權靠得住還是靠不住的高度來認識,照理這應該是一記響亮的警鐘。然而,改革開放已經30餘年,而且還不時有人在講台上以高昂的語調倡導說真話、實話,可無論是廣大的公僕們,還是善于思考的知識份子群體,為什麼依舊是順著權力說空話、大話、假話,依舊隨處可聞此類廢話?
這就由不得要提到老生常談的話題了——政治體制改革。權大於法,在法制尚不能真正保護直言者的時候,在言者無罪還只是「嘴上談兵」的狀態下,在權力還牢牢掌握並決定著知識份子的命運和生存的態勢下,權力就自然會把發出逆耳之聲的言者玩弄於股掌之間。要知識份子不順著權力說話,不是太天真了嗎?順著權力說話的本領,在全世界歷史上,中國知識份子不拿第一,誰又能分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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