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正虎的"幸福終點站"在哪裡？

被擋在中國的"柏林牆"外

近些年來，中國作家都在感嘆同一個寫作困境，就是中國現實生活中的荒誕和離奇都超過他們的想像，眼下在日本東京成田機場上演的正是這樣一個活劇。劇中登臺的主人翁是已經名揚天下的維權人士馮正虎，而不敢登臺的更大角色是上海乃至中國的中央政府。

拙文《誰把他‘造就'成當代西西弗斯》（載動向9月號）介紹了馮正虎七次闖關回國未遂的遭遇。此後，嚴峻和冷酷現實非但沒嚇倒馮正虎，反而更堅定了他回國的信念，因為他秉持普天之下是人都應有的情懷：遊子回歸故里，探望九十多歲老母，與妻子團聚；更因為他是一個合格的中國公民和上海市民，又具備合乎中國現有法律的一切條件和手續，他沒有理由不能回國。

於是，十一月四日馮正虎第八次闖關回國。儘管事前馮正虎估計是次入關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八十，但中國政府的蠻橫總是超過善良人的樂觀，馮正虎進入上海浦東機場後又一次被入境管理部門截留，經過長達2個多小時爭執，上海出入境邊防檢查站人員用暴力強行遞送馮正虎上全日空原航班回日本。

就在德國和整個東歐都在歡慶柏林牆倒塌二十週年的時候，中國政府繼續與人民為敵與民主自由為敵設立一道中國式的"柏林牆"--凡是中國政府所不見容的公民都不能自由進出。中國政府自以為得計，憑著無所不能的國家機器，憑著財大氣粗連美國和日本的航空公司都被迫配合他們，難道還擋不住一個馮正虎？

真人版《幸福終點站》上演

然而，貌似強大的中國政府低估了馮正虎，低估了一個公民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的意志，他們以為把馮正虎擋在國門外就萬事大吉了，不料馮正虎早已做了最壞的準備。返回成田機場後馮正虎拒絕進入日本，並宣布放棄在日本居留的有效簽證，斷絕了再次進入日本的後路。至此，馮正虎只剩下中國合法公民的身份，也就是選擇了回國一條道，並橫下心把這條道走到底，直到走通為止。

這是中國古已有之的勇士的戰鬥精神，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這是繼承古風的現代鬥士的民族氣節，為了維護個人權利的尊嚴，也為了維護國家法律的尊嚴，馮正虎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

馮正虎在入境日本一步之遙的機場裡滯留下來。一時間，世界輿論嘩然，海內外華人哀嘆，真人版《幸福終點站》在東京成田機場上演了。

事實上，馮正虎的故事和《幸福終點站》不盡相同。

著名好萊塢影片《幸福終點站》講述某小國國民維克多•納沃斯基去美國探訪，不料在飛往美國的途中故國陷入政變，維克多的護照成了已不存在的國家的身份證件，他無法進入美國被迫滯留在肯尼迪國際機場，他呆在機場的休息室等待祖國終戰的那一天......。

而馮正虎持有中國護照，中國政府不僅沒承認發生內亂國將不國，還對內自稱河清海晏社會和諧，對外宣講和平崛起，是負責任的大國，這樣的大國理應不會對自己的國民不負責任，也不應該出現馮正虎這樣的中國"維克多•納沃斯基"，何況維克多•納沃斯基是外國政府不允許他入境，馮正虎卻是被自己的政府拒之門外。

所以，馮正虎版的《幸福終點站》更荒誕，更滑天下之大稽，也因此，他這次闖關一夜間成了上演真人版的"世界明星"。

不受歡迎的機場"寄居者"

馮正虎被迫成為"國際孤兒"，開始在"日本境外"的機場內安營紮寨，候機廳的一張長椅是他的臨時"住家"，白天可坐，晚上可睡，他做好了長期抗爭的準備。最初幾天，有配合中國政府之嫌的日本有關當局想大事化了，不敢強行脅迫馮正虎入境日本，就採取釜底抽薪辦法切斷馮正虎的糧草。他們非但不以人道精神給馮正虎提供必需的食物，還禁止馮正虎在日親友給他送食品，試圖以此威逼馮正虎自己改變主意。他們不知道，馮正虎是坐過三年中共牢獄的人，有那樣經歷墊底人不懼世界上的任何監牢，又豈在乎這點刁難？馮正虎不惱不鬧坦然對應，僅以自來水維持生命，幸好日本的自來水是能喝的潔淨水，因此，馮正虎沒有被壓垮難倒，依然平和樂觀有禮有節在機場做一個不受歡迎的"寄居者"。

馮正虎的境遇很快在網上傳開了，海內外的華人積極展開巨大的聲援活動，香港的支援者來了；臺灣的支援者來了；大陸的支援者來了；美國等世界各地的華人委託的人來了，他們帶來了馮正虎需要的食物，還帶來睡袋等急需品，解決了馮正虎的燃眉之急，更帶了同胞的情誼和溫暖。著名畫家艾未未還專程坐飛機到成田機場看望他，給了他極大的鼓舞。更多海內外華人給馮正虎打電話發郵件，向他表示慰問和欽佩，紛紛譴責不讓自己公民回國的中國政府，他們異口同聲地的表示這是中國的國恥，確切地說是中國政府的恥辱。這次聲援馮正虎的一大特色就是，地不分海內外，觀點不分左中右，年齡不分老中青，大家發出一個共同的心聲：讓自己的公民回家！

如此"連臺好戲"少不了插曲。十一月八日下午，一個中國政府代表團從馮正虎面前通過準備進入日本，帶隊的是中共對外聯絡部長王家瑞，馮正虎和貴為部長的王家瑞曾先後在復旦大學師承同一個導師讀研究生，王家瑞是馮正虎的師弟。馮正虎當場請王家瑞關注自己被拒回國的事，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這個畫面是現實中國最真實的寫照。同是社會精英，真正愛國的，不惜為祖國和人民獻身的人，不是關在國內的監獄就是流亡海外有家不能歸，而依附黨國官府無視民瘼的卻一路高升，還人模人樣堂而皇之地代表中國到處行走。

拒絕當政治難民

馮正虎陷入"國際孤兒"的絕境不能撼動鐵石心腸的中國政府，卻感化了日本機場的管理人員，他們終於知道馮正虎是無所畏懼的硬漢，是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男子漢。十一月十三日，他們開始給馮正虎幾塊餅乾和飲料，並允許世界各地媒體的新聞記者採訪馮正虎。

於是日本、美國、德國、英國、法國等國的新聞媒體記者紛紛趕來，通過世界許多知名報紙和電臺的報導，馮正虎的故事在世界各地廣泛傳播。有國不能回的馮正虎感動了千千萬萬的讀者和聽眾，世人由此此開了眼界，自稱"負責任"大國的中國政府竟然把自己的公民當"人球"踢出國門。許多途徑成田機場的外國空哥空姐和旅客不斷送食物給馮正虎，禮輕人意重，一個熱漢堡包，一個蘋果，一罐熱茶，就是一份同情一份關切一份支持。

這樣的"國際孤兒"免不了驚動聯合國難民機構。在馮正虎寄居機場第十六天的時候，難民專員公署派一名法務官會見馮正虎，向他表示，根據法定程序，只要馮正虎本人同意可以立即申請成為政治難民。馮正虎當即表明心跡：感謝聯合國難民機構的關心，"但我不考慮申請難民，因為我有自己的國家，中國是我的祖國，我是中國人，是中國的知識份子，我應該對中國負有責任，現時，我需要回國，這是中國人最基本人權。"同時馮正虎藉機向他投訴：中國當局不讓國民回國的行為，不但違反聯合國憲章和國際人權公約，亦違反中國憲法法律。

上述鏡頭簡直是《幸福終點站》的一段拷貝：肯尼迪機場的海關官員對維克多說，只要維克多說害怕回國就讓他成為難民進入美國，但維克多毫不遲疑地說他不怕回國。

對馮正虎來說，難民署的善意更是多此一舉，他回中國前剛訪問了美國，回不成中國後主動放棄在日居留簽證，他要滯留或移民外國何必採取這種舍易求難的方法。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拒絕了難民申請，馮正虎繼續在日本和中國的夾縫中寄居，在每日約一萬人湧進湧出的機場棲身，一天又一天，整整一個月了，在全球熱心人士的關懷下，他沒有食物之憂，但一個月沒有理髮了，一個月沒有洗澡了，關注此案的正義人士不能不焦急擔憂地發問：馮正虎在機場忍受煎熬折磨到何時？馮正虎的"幸福終點站"在哪裡？

對此，馮正虎本人早就做出了回答，他的"幸福終點站"只能在中國，只有中國才是他真正的"幸福終點站"，只要在自己的祖國，哪怕受苦坐牢他都感到幸福。在過去的十多年裡他就是那樣度過的：他不僅無辜蒙冤坐牢；因幫助維權人士而屢遭拘押；即使出了小牢獄也逃不出大牢獄--長年在監視居住下生活，但他無怨無悔。馮正虎曾在"坐牢的榮幸"一文中表示：我為維權而坐牢感到榮幸，"坐牢既然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就坦然地承受它，無論何時坐牢，無論坐多久，我都會平靜微笑地坐牢，吃飽皇糧修身養性。"

事實上，第八次闖關前馮正虎就做好了回國後可能坐牢的準備。為了促使國家的法律不再是一紙空文，為了維護每個公民的神聖權利和尊嚴，他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一再以身飼虎，如果非要他繼續付出坐牢的代價，他心甘情願承受磨難直到把牢底坐穿。也就是說，為了使中國成為所有中國人的幸福終點站，他不怕把中國的牢獄當作自己的"幸福終點站"。

這就是中華民族的脊樑，一尊砍不斷砸不爛搗不碎的脊樑，面對這樣一尊脊樑，狂妄囂張的上海政府失去章法了；武裝到牙齒的中央政府束手無策了。無論這場一人敵一國的拉據戰如何收場，也不管全世界都在"觀賞"的這幕不知是悲劇諧劇還是鬧劇的大戲何時落幕，舞臺背後的"大導演""大演員"的輸局已定，他們自爆其醜自取其辱的表演通過馮正虎的"幸福終點站"赤裸裸地敗露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