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爾
黑格爾認為歷史是絕對理念的時代精神在民族時空範圍中的展示過程。叔本華說:世界是意志--鬥爭和苦難--的表象;世界意志主宰自我的慾望和意志。兩個人都試圖解決康德提出的"物自體"不可知的問題,卻坐在翹翹板上。黑格爾坐在翹板的高處,春風得意。叔本華坐在翹板的低處,懷才不遇。這是為什麼?
或許黑格爾和叔本華是前世冤家、今世對頭,我雖無確證,卻並非信口開河。單看哲學史地位,黑格爾的絕對理念哲學確實不及叔本華的生命意志哲學。除了共產黨的國家為了馬克思而強行把"黑格爾"的名字打入人的大腦,全世界記住叔本華卻是自覺自願的。康德限定了理性的絕對權威之後,文藝復興以來陷在"享樂即幸福"泥潭裡的近現代人,就該重視叔本華的哲學教誨。可既然叔本華宣揚悲劇哲學,這就注定他應得的榮譽很難得到。在叔本華看來,"過去只有在瘋人院才能看到的那種膽大妄為的胡言亂語......現在卻在黑格爾身上融為一體並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而大學生們寧願接受文字迷宮的無盡折磨卻不願感受清晰幽默的智慧清風吹拂心靈給予的悲喜交融的體驗。這恐怕就是命運的安排。
黑格爾認為歷史是絕對理念的時代精神在民族時空範圍中的展示過程。我概括出黑格爾哲學的這句話是在我讀黑格爾的書25年之後,初讀兩小時沒懂一句。
康德標誌著健全的哲學--辯證法和形而上學--的終結。康德如實地宣告理性的絕對權威已不復存在,黑格爾則說在我這兒,代表著一種阻止病態哲學來臨的努力。哲學以形而上學的形式的為科學提供懷抱和乳汁,費希特的"自我哲學"和謝林的"同一哲學"分別從主觀和客觀方面繼承了康德的形而上學。而黑格爾則綜合兩人的思維體操,將揭露邏輯矛盾的辯證思維(從對話中辨別概念前後的不一致,從理論中查出互相反對的命題都成立的假象)方法,變成絕對理念的辯證變化(正、反、合)過程。可以說黑格爾確實在玩遊戲,卻是歷史安排的。
黑格爾從小被做事有條有理的公務員父親訓練出讀書總要全面分析、大段摘錄的學習習慣,為他後來撰寫大部頭著作打下文字筆記的基礎。大學裡對雅典文化的熱情和對貴族式社會主義的接近,使他憧憬過法國大革命和投入過全歐洲浪漫的狂飆運動。黑格爾做中學校長的時候寫出了誰看誰頭疼的《邏輯學》,卻震驚了德國,成為哲學界的名人。37歲那年寫成的《哲學全書》,把黑格爾推到柏林大學領導著德國哲學界直到他61歲生命的最後一刻,生日成為德國的假日。
如果誰想頭暈腦脹,讀黑格爾的書大都能實現心願。一具屍體進棺材,除非盜墓一般都不會再移動。黑格爾的邏輯概念卻是沒有脈搏和心跳也能走路的生命:有→(質→量→度)→本質→(實存→現象→現實)→概念(主觀概念→客體→理念)。這裡每組兩個箭頭,都代表著前進,由正而反,由反而合。誰快暈了?趕快深呼吸三次,給大腦送點氧。由"有→本質→概念",是大的"正、反、合"運動。而"有"中"質→量→度"、"本質"中"實存→現象→現實"、"概念"中"主觀概念→客體→理念",又各有一個小的"正、反、合"運動。這是德語哲學。胸口有些悶了吧,去喝一口冰啤酒。還悶,就去戶外溜一圈再來讀吧。
黑格爾談的絕對理念,跟柏拉圖的"理念"一樣,都在頭腦之外客觀存在。柏拉圖的理念乍聽起來有些炸腦袋,但跟他的神學一聯繫,理解為"神念"就豁然開悟,更何況柏拉圖是在與人對話的"辯證"討論中聯繫事物來說的,雖玄虛深奧卻生動形象,匯成感受的洪流在人的兩耳之間的情感腦海裡蕩漾,並不難懂。但黑格爾的所謂理念跟事物很少聯繫,是"純存在物與無物相同"的思想概念,先於自然和人類而存在。這絕對是神,卻不作神學講,讓人有暈車的感覺。
人的絕對理性就這樣被黑格爾復活為似神非神的絕對理念:絕對理念由邏輯(存在、本質、概念)而自然(機械、物理、有機)再精神(主觀、客觀、絕對),三階段兩過程地作"正、反、合"的理念辯證運動。理念就在這一個個"正、反、合"的過程中演進,豐富內涵和規定,就像樹增添年輪一樣。這是理念或概念的進化論,比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早出生50多年。如上所述,大"正、反、合"裡有小"正、反、合"。還須指出的是:小"正、反、合"的每個階段還有更小的"正、反、合"。例如最高的絕對精神階段,又有由藝術到宗教再到哲學的"正、反、合"演進過程。歷史就是絕對理念在人類生存發展的時空中尋找階段性的時代精神和民族代表的過程,也即每一時代的主要國家在歷史時空中展示絕對理念的民族精神的過程。這其實是黑格爾讀費希特和謝林的書時筆記做得好,自己思維也細緻,把哲學史上各式各樣的概念按照"正、反、合"的運動公式做了很好的安排,是黑格爾頭腦的產物。可黑格爾卻說這是客觀理念的絕對運動。這讓叔本華很氣惱,所以說黑格爾把瘋人的"胡言亂語"弄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或許黑格爾和叔本華真是前世冤家、今世對頭。這卻是理性科學不可證實和邏輯難以證明的。從德國歷史上看,黑格爾的絕對理念哲學雖然晦澀,但其理念的生命似的運動,之"合"的一面可以較好地滿足普魯士政府統一德國的政治意願,之"正、反"演進一面,也能夠給予當時德意志知識份子追求自由人權和民主政治以期盼。因此,在德國人訴求政治和哲學的理性力量的時代,黑格爾春風得意。而叔本華的生命意志哲學雖將理智的觸角伸到理性權威不及的物自體--生命意欲和志向--領域,但佛教徒的涅槃智慧需要基督徒舍棄科技和憲政理智能競爭獲取的幸福。這或許就注定叔本華清晰幽默的智慧清風在當時難以拂暖德國學子的心靈,拂暖人心得在黑格爾的文字迷宮被馬克思利用了剩餘價值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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