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學超越政治
高行健回顧,20世紀中國文學重大的災難,是政治強行干預文學,文學為政治服務。作家不是淪為政治的工具就是政治的犧牲品。當然,不光在中國,蘇聯、東歐等國家也是這樣。
自五四運動以後,意識形態深受馬克思主義、共產主義的影響,採取激烈的革命態度,高喊打倒傳統。歷次政治運動,特別是文革,是對傳統文化的徹底否定和摧殘。
今天看來,那些所謂的革命文學就是一堆廢紙,毫無文學價值,僅有一點史料價值。相比之下,巴爾扎克、陀斯妥耶夫斯基,他們寫的社會、人、生存困境,要深刻得多。
高行健說:「傳統就在那裡,是很好的參照,也是打不倒的。文學超越政治,文學是人生、人性的見證。文學必須從政治裡拔出來,用清醒的眼光看世界,這是文學的前提。」
高行健的小說和繪畫,具有很強的禪宗色彩。他講,很多人佛經讀多了,就變成一種學問。慧能活在當下,從中解脫出來,把它變成行為和生活方式。道家把人與自然的關係詮釋得那麼好,這是西方所沒有的。我不反對傳統,東西方傳統文化,兼收並蓄。
二.小說也可以引發深層思考
原始小說是講故事,巴爾扎克時代,不僅講故事,而且要刻畫人物複雜的性格。後來發展到怎麼觀察事件和自己,怎麼去敘述。高行健指出,小說也可以是一個人認識世界和自我的方式,不僅講個人經驗遭遇,而且引人思考。很多哲學的思考可以進入小說,但又不是哲學論文,不是抽象的哲學思辯。小說提供對世界的認識是感性的,也可以很深刻。
《靈山》獨特之處是以「你」、「我」、「他」三個不同的人稱,用不同的章節講述一個人物,沿長江流域漫遊的思考、心路歷程,作者來靜觀不同的自己的對話。
《一個人的聖經》中只有「你」和「他」,但沒有「我」。為什麼呢?
他解釋,「你」——敘述的是現在,香港、紐約、澳洲、北歐……跑遍全世界,從東方到西方。「他」——講的是過去,在中國經歷的困難,對以往的回顧。現實的「你」和過去的「他」對話。
「我」沒有地方放,是因為經歷了無數的政治運動,尤其文革時的中國,真「我」無處存生,人人戴面具,真實的聲音被窒息、被殲滅。
在西方盲目的自戀情況下,「我」也很糟糕。薩特說:「他人即地獄。」但他忽略了一個人自身的問題,對自我的估價。一個人對自我沒有清醒的認識也是地獄。包括政治狂人、暴君,自我膨脹到不可一世的地步,一定是有病,喪心病狂。
三.自由來之不易
多才多藝的他得益於父母的熏陶,五歲登臺演戲,十歲嘗試寫小說。大學時曾組織劇團,後來因為沒有一個是共青團員,而受到懷疑,被迫解散。文革中下放勞動五年,不得已燒掉一箱子手稿。八十年代,作品屢遭查禁批判,顛沛流離。到法國後才找到安穩,抓緊時間去寫。
「自由來之不易。」 高行健感慨,「時間非常珍貴,又要畫,又要寫,還要上十多個戲,要出書,拍電影……沒有假期,沒有週末,也沒有白天黑夜。我周密地安排一年的工作計畫,排好日程……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感悟到上帝並沒有對我撒手。生命是如此脆弱,那麼可貴,加深了一種宗教情懷。」
四.中國對我很遙遠了
問:流亡法國多年,對中國文壇的亂象,有什麼看法?
高:簡直沒看,沒時間看,做不過來。我對西方、對歐洲更為關注,是對人、對命運的關心,不是政治,雖然政治並不放過我 ……中國對我很遙遠了,甚至翻過幾頁了。
問:是否因為不堪回首的過去?獲獎後,中國政府的態度?
高:心 理上有那麼一點兒,由它去吧!偌大個中國的事,管不了……真實的人是有毛病的,有缺點的,但個人能發出真實的聲音。早在一個世紀前卡夫卡就有這樣的意識, 有限的生命裡只能做有限的事情。我獲獎後,國內官方的反應,找幾個人到瑞典學院抗議,也就聽聽而已,哪去管那麼多閑事!
目前,高行健的作品已譯成世界36國語言,他變成世界公民。去年又榮獲紐約公共圖書館頒發的「雄獅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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