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生態的喪鐘
「十一」長假,跋涉千里,到阿壩州見女友。能與至情之人相依相伴,兩情歡悅,自是人生之至樂。七天長假,與特別的人,特別地度過。
而在這七天裡,我這雙從不安分、多管閑事的眼睛,卻又看到許多讓人完全欲哭無淚的景象。做不到視而不見、心中無物,輾轉思索,實難平靜,遂撰文以記之。
山,不是山,是我身上的骨頭;
土,不是土,是我身上的肌肉;
草木,不是草木,是我一頭的青絲。
水,不是水,是我血管裡流淌著的血液;
這是我定義的自己和自然的關係。在這七天裡,處處看到另一個自己被人剝皮拆骨、抽筋吸血、肆意作踐,其悲之深、其痛之徹、其恨之切,非文字所能言也!
一路所見,儘是以犧牲自然生態環境為代價的「血漿經濟」留下的滿目瘡痍,暫時「高速發展」的虛假繁榮後剩下的一片廢墟。
在那為萬世謀利、千秋造福、功德無量的西部大開發的後面,正上演著一幕幕為撈取個人政治資本、牟取集團經濟利益而不惜「一將功成萬物枯」的西部大掠奪、西部大破壞。不斷傳來的西部「淪陷」的消息,像利錐一樣刺痛著我的靈魂。
那「勝利」的號角聲,是如此刺耳,分明是西部生態的喪鐘!
歷史的舊債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電影《無間道》中的一句台詞。連黑社會老大都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是遲早要遭報應的。
我們呢?我們堅持「唯物主義」,自然是不相信有什麼「宿命」、「報應」荒誕不經的迷信的。我們最權威、最神聖、最智能的「萬能科學家」何××不是教導我們「人類無須敬畏自然」麼?所以,我們義無返顧地向自然「勝利」進軍!
但不管我們承認不承認,債,總是要還的。你賴著不還,自然自會用它的方式,連本帶利,全都收回來。
我們拍回來的照片裡有一張最具代表性,鐵證就是那座光頭山。
這座山位於汶川縣的雜谷腦河與岷江交匯處,整座山從頭到腳,被剃個精光,完全看不到任何綠色,只有裸露著的灰色山體在無言地訴說著這裡曾經的劫難:山體右側有一片巨大的傷口,露出慘白的岩石。中部有幾條因水土流失而衝出來的溝壑。山腰上一條條縱向的灰白色,那是當年成片成片地伐木,將砍下的樹木從山上滾下來滾出的一條條溝槽。在這些傷口上,經過了幾十年,仍未長出植被來。家鄉的山上也有好多這樣的傷口,同是天下遭殃林啊。
這樣的光頭山,只是整個岷江流域森林遭到巨大破壞的一個縮影。而岷江的森林破壞,也只是整個長江中上游森林毀滅性砍伐的一部分。
長江上游自古森林茂密,是我國重要的天然林基地。據研究表明,東漢時期四川森林覆蓋率達60%至70%,唐宋時川中盆地森林覆蓋率也在35%左右,四緣山地則普遍在70%至80%左右。經過長達上千年的人口增殖、移民開荒、採伐木材的破壞,即便是「蜀山兀,阿房出」的劫難,直到本世紀30年代,四川的森林覆蓋率仍在34%;直到50年代初,四川森林覆蓋率仍有20%。
但更大規模的破壞,在最荒唐的大躍進時代達到了頂峰。
全國各地各行各業都放下自己的活計大煉鋼鐵,一時祖國大地土高爐林立。九千萬人齊上陣,砍光了青山,煉出了幾百萬噸毫無用處的廢鐵砣。
聽母親說,當年外公家裡用來做大門的很寬的木材在離房屋不遠的地方就能找到,可見當時森林資源的豐富。
而經過「大煉鋼鐵」這一空前絕後的破壞之後,60年代初四川森林覆蓋率只有9%。80年代以後,國家、地方、集體、個人「幾把斧子」一齊砍,有的為爭時間、搶速度,乾脆「剃光頭」。這些林區全部靠「木頭財政」發家。不止是岷江,只要4、5月份河流一解凍,,阿壩州各支流的河面上,均漂滿了木頭。那全是成百上千年的冷杉。要一直漂到10月份。
90年代,川西北的森林基本砍光了。
大自然也來收債了。
在經過1998年的滔天洪水之後,中央政府終於下定決心下決心禁止長江上游的林木採伐。此時,要見到棺材的時候,我們才不得不拿出比當年砍伐森林所獲價值多得多的錢,來進行天然林的保護與恢復,去還當年欠下的債。
即便如此,1998年中央下了禁伐令之後,仍有不少地方在明裡暗裡地鑽空子。我曾經在1998年後的報紙上繼續看到對岷江中上游大規模砍伐森林的報導。四川洪雅縣改為偷偷地濫伐,要不是給環保人士和中央電視臺曝光,根本不會停止幹壞事。
歷史書上說,舊社會的高利貸是「利滾利」,幾世幾輩都還不完。那我們欠自然的這一大筆債呢?
2004年8月28日,家鄉德昌縣茨達河發生特大泥石流,死亡、失蹤十幾人,沖毀大批房屋、農田……
今天的新罪
罪惡重複一百遍,就是善良了。害的人多了,便自己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了。受害的人們,過得久了,也都習慣了。「救世主」就更驕橫了:「我不知道什麼是善,也不知道什麼是惡。凡是順我的即是善,逆我的即是惡。」
汽車從都江堰出發,不過十幾分鐘,就能看到「西部大開發的十大標誌性工程」、四川省的「天字一號工程」、「國家西部大開發歷史畫卷中輝煌的一頁」——位於成都市西北60公里的岷江上游的紫坪鋪水利樞紐工程。
巨大的鋼筋混凝土大壩、「高峽平湖」的壯觀景象…… 從車窗向外望去,也不禁被這「戰天鬥地」、「征服自然」的「偉大力量」深深折服:阿彌陀佛,如此不世偉業,古人何及!外人哪有?「人定勝天」的偉大理想今天終於實現了!我輩何等榮幸,躬逢黨國中興盛世,得沐紅朝聖恩。
在官方的宣傳中,美好的藍圖是這樣的:該工程是一座以灌溉和供水為主,兼有發電、防洪、環境保護、旅遊等綜合效益的大型水利樞紐工程。水庫總庫容11.12億立方米,最大壩高156米,電站總裝機76萬千瓦。工程總投資69.76億元,工期為6年:計畫2006年底全部工程竣工。
坪鋪水利樞紐工程建成後,可為都江堰終期灌溉1400萬畝農田提供用水保障,可提高岷江中游和成都平原防洪標準,使岷江上游由100年一遇洪水峰流量消減至10年一遇洪水下瀉,直接保護都江堰、崇州市和溫江、雙流、新都等縣的29個鄉鎮、72.2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保護耕地600多萬畝及三個工業經濟開發區。
該工程建成後還可以在枯水期向成都市提供環境保護用水20立方米/秒,改善成都市府南河的水環境質量;可控制岷江上游98% 的多年平均推移質,實現防洪攔沙作用,保護千年古堰不受損壞:可年發電34億千瓦時,是川西電網最經濟的主要調峰、調頻電源。
興建紫坪鋪水利樞紐工程惠澤千秋,是岷江水資源優化配置的需要,必將對都江堰灌區經濟可持續發展起重要作用。
是否真正能「保護千年古堰」,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知道當年幸好蘇聯專家「及時」撤走,要不然都江堰早就沒有了,也不會有今天的「世界遺產」的尊榮了。
是否真正能「惠澤千秋」,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知道都江堰建成至今已經有2257年歷史了,惠澤了中華民族兩個「千秋」。而今天的紫坪鋪水庫估計壽命是200年,更嚴重的是,從岷江上游的水土流失狀況和已有的許多實例來看,它的壽命也許只有幾十年!
大巴在江邊狹窄擁擠的公路上繼續前行,兩邊儘是危岩荒坡,大量堆在陡坡上的碎石就懸在頭頂,讓人心驚膽戰、惶恐不已。如此慘景,觸目傷懷,家鄉亦是此景,或許還更嚴重。
一座座建成的、在建的大大小小的水電站,不時從窗邊掠過。
在一條即將完工的引水隧道旁邊,樹起一塊醒目的牌子:開發與保護並舉,建設水電,造福阿壩人民。
中國的很多事,最簡單不過了。隨便立塊牌子,寫幾句連自己都不信的空頭口號,就保護了。至於是否真正去做了,天不知,地不知,我也不知,反正又沒有人在乎。就算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跳出來唱反調,天是我後臺,地是我同夥,你奈我何?
今日,民諺有云:銅樓、銀路、金橋和鑽石壩。修水庫大壩則是利潤最高的,屬鑽石級別。
據專業人員計算:如果在岷江上游支流自然條件較好的河段,投資一個裝機容量為1萬千瓦的水電站,約需資金4000萬元。建成投產後,如果每年平均發電5萬小時,每度電按0.18元計算,除300萬元的成本,每年的利潤高達600萬元,利潤率高達12% !
在這樣的背景下,各路諸侯,四方豪傑,八方財團,跑馬圈水,都圖在這最後的盛宴上搶到一杯羹。
在這場空前混亂、競爭激烈的政府權貴和水電利益集團的盛宴上,包括岷江在內的全國大大小小的江河,全都被拖上筵席,碎屍萬段,零割碎剮地分而食之。
食客們吃飽喝足之後,一甩手,或是到別的地方「更上一層樓」,或是投奔到「萬惡的腐朽的垂死的墮落的」資本主義花花世界,樂不思蜀了。
剩下滿桌狼籍,還有欠自然的一屁股爛賬,都留給我們這些當初站在飯局外,既眼饞又嫉恨,卻又保持沉默的大多數了。
這些爛賬是這樣算的:許多水電開發項目在沒有行洪論證、水土保持方案、水資源論證等情況下開工,建設程序完全倒置,項目的經濟效益往往被誇大,而環境和社會的負面影響常常被掩蓋;在工程開始後,在環保、移民、生態等方面的投入又大幅縮水。當然,所有這一切只有一個目的,將成本壓到更低,儘可能多地撈錢。
上個世紀,我們為自己的愚蠢和瘋狂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今天,我們還要為自己的更愚蠢和更瘋狂的破壞遭到更具毀滅性的報復!
我們那雙被金錢迷住了的近視眼只看到水資源的能源價值和經濟價值,完全不管水資源的生態價值和綜合環境價值,更忽視了四川乃至中國西部也是我國最重要的生態功能區和生態敏感區。
一條河流,只有上游地區成為生態屏障,整個流域的生態安全才有保障。反之,上游地區生態遭到破壞,其危害不僅反映在本地區,還將通過「下游效應」影響到中下游和整個流域。「沒有健康的流域,也就不可能有健康的社會」。汶川縣有座禹王廟,紀念中華民族的遠古祖先大禹「左準繩,右規矩,載四時,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 治平洪患,創業興邦的不世之功。
都江堰市最繁華的地段有一座李冰父子的塑像,氣勢非凡。李冰在擔任蜀郡太守期間主持修建了都江堰,造就了沃野千里、富庶繁榮的成都平原,澤被後世兩千年而不衰。
大禹治水,改「堵」為「導」,導洪入海。李冰治水,「道法自然」、「兼利天下」、「惠而不費」。此皆中華民族最古老最智慧的治水哲學和工程思想典範。
順應江河規律,與自然和諧共處,方成此二公無量功德,為萬世所景仰。
今天在這場水電開發「大躍進」裡風光無限、發號施令的「總工」、「總師」們,哪個不想做今天的大禹、今天的李冰?
《人民日報》2005年9月17日第六版《鑄就岷江水利豐碑》。鑄什麼碑,鑄為你們記功立傳的碑啊!
大禹、李冰二公若「有幸」看到今天後世「改天換地」的奇蹟,看到中華民族最古老的水利智慧被敗壞到極至,將作何感想?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後世之愚不可及,自作死孽,自掘墳墓。汝等不亡,是無天理!
那些一心要做今天的大禹、今天的李冰的大鬼、李鬼們,你們有沒有想過有一天當被你們碎屍萬段的大小江河都來向你們討債的時候,你們如何處之?沒良心的不必說了,責任早就被你們推得一乾二淨了。還有點良心的,就懷石投江,以謝天下吧。可說不定到時候祖國的江河還會嫌你的名聲太臭了呢!
掠奪式的旅遊開發、商業化、席捲一切的城市化……,當現代文明被無處不在地濫用的時候,毀滅我們的健康和心靈的災難就來了:垃圾和污水破壞我們的健康的身體;無盡的貪婪、虛偽和狡詐毒害我們曾經純淨的心靈,吃我們的靈魂。
我們手中掌握著現代文明,本來誰都知道我們應該用這種我們與自然、傳統建立一種和諧、共融的良好關係。但在強勢的經濟利益驅動下,一切都是次要的。於是,我們選擇了對自然的戰爭,對傳統的拆除,毫不留情。
10月4日,我和女友到米亞羅——全國最大的紅葉風景區去看紅楓葉。可惜來得不是時候,看不到紅葉,又下起了雨,冷得要死。沒地方去,只好在街上閑逛。
米亞羅鎮因旅遊而繁榮,沿公路兩旁,大大小小的旅館、飯店熱鬧非凡。自駕游的、騎自行車游的,還有我們這樣的,人氣極旺,給這裡帶來不小的商機。
街上又髒又亂,嘈雜擁擠,沒什麼能吸引我們的。我們打著傘,走到雜谷腦河邊。比起下面的岷江來,雜谷腦河是「清白」了許多。就在我為之慶幸的時候,一個巨大的垃圾堆赫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把我美好的「幻想」擊得粉碎。
垃圾堆裡品種齊全,花樣繁複,外面有的,這裡一樣不缺。想起前一天在桃坪羌寨看到的那條小溪,花花綠綠的塑料袋應有盡有。想起汶川縣那條「人人有責」的南溪。
……
七天來,從未見過任何經環保措施處理過的垃圾和污水,這項工作全部都由岷江再次無私地「代勞」了。
對岷江及其支流敲骨吸髓,永無休止的殘酷榨取和掠奪,人們非但沒有任何罪惡感,反而一臉厚皮地對母親河說:「母親啊,母親,你看你老人家還是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這點垃圾和污水,就拜託你老人家處理一下。你不會拒絕這麼愛的兒子的這點小小的要求吧?啊,好啊,好啊,您老走好啊。」一個人不要臉,就是不要臉。一群人不要臉,就是理所當然,天下無敵了。
前面提到的桃坪羌寨是這走過的這麼多地方里唯一一個還有點價值的地方,儘管也已經「淪陷」了。
那天我們一下汽車,馬上就有人上來拉客了:「坐我們的麵包車進去吧,一個人只要十五元。」(這裡是要收門票的,25元一張。)為了省錢,我們和另一群遊客擠進了麵包車,以這種不太光彩的方式「偷渡」了進去。
作為全國唯一保存最完整的古羌寨,歷史的沉積是它最具價值的地方。
整個寨子依山而建,主要以石塊砌成,極具特色。寨子裡精巧複雜的引水系統利用地勢高差,將寨子旁邊的一條小溪引入,成為「自來水」。在水溝裡,一些大樹紅色的樹根在水裡飄來蕩去,煞是好看。
最吸引我們的地方,是寨子裡那些四通八達,形如迷宮的通道。站在通道的入口,透過幽暗的光線,產生了很多的遐想:彷彿從這裡走過去,就能穿越數百年的時空,到另一個世界去。通道裡很涼快,外面走熱了進來特別舒服。走到最窄的地方,僅容一人通過,我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那一頭又是另一個新天地。
再拐幾道彎,出來就是寨子裡的廣場了。裡面擺滿了小攤,賣一些從外面進回來的粗製濫造的小工藝品。好奇的遊客駐足挑選,討價還價。我們不感興趣,走了過去。突然,我驚奇地發現,不遠處竟然有個博物館!我興奮的跳了進去。這個微型的博物館主要展出一些羌族日常生活、生產的物品,大到石碾,小到箭頭,藏品還是很齊全的。我很好奇,不准摸的東西也要親手感受一下。有件麻布的衣服,摸起來很厚重。然而,所有的東西,無一例外,都蒙上了一層灰塵。這些東西恐怕只能永遠躺在這裡。
想起汶川縣那座破敗的姜維城,僅剩下幾段相互獨立的城牆掛在陡峭的山坡上。這個民族的文化傳統,也是這樣的吧?
寨子裡標誌性的建築——碉樓,我們去了,但沒有上去,因為另要收錢。我們到的時候,收錢的人和幾個遊客吵了起來:「我們買了門票的,憑什麼還要收錢?」「這裡是民居,就是要收錢。」「哎,我們已經給了錢的嘛!你們怎麼能這樣?!」「你要看就給錢,不看就走!」
這裡再沒有什麼讓我們感到留戀的了,除了那些幽暗、神秘、古老滄桑的石砌的通道。
(緊挨著老寨子的一片河灘地上,正在修建另一個更大規模的「羌寨」,一個頗為氣派的大門已經修好了。看來這裡還要繁榮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下次來的話,即便是「偷渡」也要花更多的錢了吧。)
明天的憂患
每個人的家鄉都在淪陷,不一樣的地方上演的都是同一出悲劇。
家鄉涼山和阿壩有著相似的情況,同樣是少數民族自治州,同樣是「資源」豐富,同樣是在西部大開發的「機遇」裡。
我們涼山州由於擁有豐富的水利資源,也被擺上了筵席,一大批水電項目迅速地開工。
「繼二灘偉業,續錦屏新篇」、「把涼山建設為中國的水電王國」……豪氣衝天的標語沿著本市的面子路——航天大道一字排開,不禁讓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涼山,你萬世不遇的機會來了!
而我們真正看到的呢?
2004年6月,我們幾個人一起翻山去一個住在雅礱江邊的兄弟家。走了一天的路,翻過了幾座山,沿途看了不少的美景。然而,當我們走到雅礱江邊的時候,看到的是怎樣的一幅場景:雅礱江兩岸的高山,無一例外地被剃光了頭髮,裸露著枯黃的一片,只零星有那麼點綠色的山體;(二灘電站花了上億的錢專門修了個打撈木材的設施,但不久之後就出臺了禁伐令。)江水平緩如鏡,碼頭上厚厚淤積著一層泥沙,證明這條大河正日與俱增的含沙量;因修建二灘電站而搬遷到山坡上的一個小鎮,因種植烤煙而繁榮,但由此產生的大量垃圾也同樣毫不吝惜地贈給了雅礱江……
作為本地的支柱產業的烤煙,在給我們帶來經濟增長的同時,也帶來了生態破壞。一方面,種植烤煙要毀林開荒;另一方面,在生產烤煙的時候也要大量的木材作燃料。據說本縣的縣太爺曾說過:「說了他們(農民)要砍,不說他們也要砍,還不如不說。」(2004年本縣官場地震,涉案金額上億,與烤煙款有關,詳情非吾輩今日所能知。)結果就是如前面提到的頻繁的泥石流災害。
「預防為主,防治結合」、「堅決預防」、「堅決避免」……
凡是我們「一定」、「堅決」要「預防」、「防止」的事,事實上都已經實現了。
我們一再強調:「堅決不能重蹈西方‘先污染,後治理’的覆轍」。事實上這條「老路」上早就擠滿了做「陞官夢」、「發財夢」的官們、商們、官商們、商官們。西部大開發,正是這些人手中的金字招牌、尚方令箭,打著「國家利益」的旗號,對西部生態進行有預謀、有組織、有計畫的大掠奪、大破壞。
本來,在科學合理地處理好開發與自然生態環境等方面的關係的前提下,西部大開發的確是一見利國利民的好事。但是,在一本萬利,甚至是無本萬利的巨大經濟利益的誘惑面前,我們的決策者,我們的人民,能有幾個人能夠冷靜地思考這些更加長遠,決定國運前途的根本問題呢?在一片喧囂嘈雜、大干快上的豪言壯語的後面,不得不打一個問號。
在今天這樣一個政府心術不正,口非心是,既要政績又要撈錢,社會監管機制缺失,輿論監督乏力,有時候甚至還助紂為虐的時代裡,再好的一項政策,恐怕到頭來又蛻變為與民爭利、與自然生態環境為敵,禍國殃民、貽害萬年的惡政了。那正是: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靈塗炭哭禹功。
四方豺狼來圈水,大小李鬼竟效忠。
爾曹身與形俱滅,弄廢江河萬古流!
憑君莫話大開發,一將功成萬物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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