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來在陝北一個小縣城的政府上班,那裡老百姓的生活非常貧困,我經常跟著縣長去農村查看,美其名曰「調研」。很多老百姓家的房屋搖搖欲墜,在1998年的一場暴雨中,這個縣房屋倒塌死亡50多人,但是外界不知道,我們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但是政府卻蓋得非常漂亮,高大的六層金黃色的樓房。走出政府小院,讓我們感到很自豪和驕傲。因為政府的旁邊都是低矮破舊的房屋,那都是老百姓的房子,政府辦公樓鶴立雞群。
縣城新開闢了一條街道,有錢的單位,比如財政局、交通局、教育局、城建局等等都搬出去了,在那條新建的街道兩邊爭先恐後地建造,都是五層六層的樓房,一家比一家漂亮。政府裡面只剩下那些沒有錢的單位,比如文化局、統計局、科技局等。那條街道的盡頭是一個非常大的公園,不知從什麼地方移栽了一些樹木,可惜都死了。
那年秋季,公園的樹上都綁著紙做的小紅花,遠遠望去,就好像開的真花一樣。據說,那是市委領導要來視察,縣政府領導想到的高招。現在,我每次想到這一幕。就噁心得要死。作假做到這種程度,還有什麼假不能做,還讓老百姓怎麼相信我們的政府。
這個縣農民每年人均收入2000元,許多農民幾年沒有添置新衣服。
這個縣所有工廠都倒閉,原來的國有工廠的職工要麼出去打工,要麼回家種地。
還有更噁心的。縣長喜歡去吃百裡外的一個地方的羊肉泡模,每週總有幾天要讓司機開著車去百裡外的那個地方,吃完羊肉泡模再回來。
每年開三級幹部會--縣、鄉、村幹部會議,縣長、書記就如臨大敵,因為此時總有人攔車告狀。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奉縣長之命,一見攔住他車輛的,馬上拉到旁邊。如果他們敢反抗,就出動警察。幹部和老百姓關係居然緊張到了這種程度。
在那個縣城,有後臺就可以陞官,沒有後臺再有本事也白搭,我們單位一個初中畢業生,因為給縣長端茶倒水,經常到縣長家參加義務勞動,被認命為工業局局長。而另外一個大學生,因為不會「做人」,有些清高,至今年過40,還是小科員。
那裡,貧窮的是老百姓,奢侈的是官員。官員可以為所欲為,老百姓只能唉聲嘆氣。
政府辦公室的接待室是幾個年輕的男子,有的是復員轉業軍人,有的是老子原來政府辦的老職工,退休了讓兒子頂替上班。都是些沒有素質的人。
有一次,我看到他們關上房門,在辦公室的牆角痛打一個中年男子,打得他滿臉是血。我問為什麼,他們說:「這傢伙總在上訪鬧事,讓縣長不能安心工作。今天教訓教訓他。」我說:「你不擔心人家會告你們這樣打人?」他們說:「給誰告啊,沒人理他,打了白打。」他們打得那個中年男子跪倒在地,答應再不來上訪,才讓他起來,讓他去衛生間洗去臉上的血液。
就是這樣的敗類,現在一個是局長,一個是鎮長。
對老百姓如此仇恨的人,又怎麼會為老百姓謀福利。
而官場上這樣的人很多很多。他們只想怎麼多貪多佔,哪裡管你老百姓的死活。
民政局有一個單位叫扶貧辦,專門為老弱病殘提供幫助。但是,那些人同樣沒有什麼同情心。
扶貧辦是個很有油水的部門,儘管只是副科級單位,但是那裡面的員工都是縣長書記的直系親屬。
有一次,來了一個盲人,在樓梯跌跌撞撞,他說,要找扶貧辦。我就攙扶著他來到扶貧辦公室,辦公室所有人都很不理解地看著我,還有人顯得很鄙夷。我沒有說什麼,轉身走了。
下班時,再經過扶貧辦,聽見吵鬧聲,他們在罵那個盲人,並將他一把推出,關上房門。
唉,扶貧辦不扶貧,上頭撥的錢都流到私人腰包裡。
有一次,跟著縣長去出差,在飯店裡叫了滿滿一桌菜,縣長吃了一口說:「怎麼這麼難吃".臉就拉了下來。辦公室主任急忙去另外一家飯店安排,他們走了,我來結帳,那一桌居然是1500多元,快趕上一個農民全年的收入了。
回到賓館,我向主任說起這桌飯菜,1500元就這樣浪費了,主任說:「怕什麼呀,我們政府有的是錢。別說1500,一桌15000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我實在震驚。
一個農民一年把日頭從東山背到西山,面朝黃土背朝天,省吃儉用,他們一年的收入就這樣被縣長几分鐘揮霍了。
政府的錢怎麼來的,還不是依靠農民的稅收得來的。政府沒有產業,政府只是辦事機構,政府沒有收入。而他們揮霍起農民的錢竟然如此大方。
這種地方很無聊,不合理現象太多。2000年,我離開了,來到南方。現在在一家公司上班。這裡一個月的收入,相當於在那個小縣城幹一年。
那個地方,我是永遠也不會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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