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對中國自古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既是可敬可愛的老師,又是可怕可惡、威脅其生存的敵人。一方面,越南在文化上受到中國的深刻影響,制度、社會習俗等,都從中國傳入;但另一方面,中國對越南安全的威脅也是顯而易見的,一度強迫越南成為中國的附庸(中國稱之為藩屬),即使越共統一了越南、成為中共的「同志加兄弟」,其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兩國曾為邊界和海上糾紛多次爆發武裝衝突,中國軍隊在一九七九年的「懲越戰爭」中,更一度揮軍至河內附近。因此,越南對中國既敬且畏,直到現在,這種情緒仍然支配著越南的中國政策,他們學習中國,但不會公開承認和討論中國的影響。
一九八六年前後,前蘇聯的援助開始減少,越南的經濟面臨很大危機,於是照搬中國推行「經濟革新」政策,在農業實行集體承包制,並擴大企業自主權。結果,過去二十年經濟增長速度,在亞洲僅次於中國,去年吸引的外國投資更達到GDP的8%,比中國的比例還高。越南不但在經濟改革上抄足中國,建立所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政治改革也像中國一樣滯後,堅持共產黨專政。但是,越南人從來不公開說,要學習中國的改革經驗,或許他們擔心,一旦承認中國的「老師」地位,便會被牽著鼻子走,只能對中國唯命是從,甚至變成中國的附庸。
因此,胡錦濤在越南國會演講時,花了不少篇幅介紹中國的經濟改革成就,不斷強調中國的和平崛起,「不會妨礙任何人,更不會威脅任何人...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亞洲,中國的發展是亞洲振興的重要組成部分」;胡還動之以情說,「此時此刻,我站在這個講壇上,腦海裡不禁浮現出胡(志明)主席『越中情誼深,同志加兄弟 』的名言」。這番話,除了以經濟成就去吸引越南繼續學習中國的模式,證明中國式社會主義制度的可行性,最重要的就是,希望消彌越南人對中國的戒心。但能否見效,筆者對此存疑。
另一個阻礙兩國關係發展的重要因素,就是戰略利益。越南的外交關係和戰略利益,可以說也是圍繞著中國來展開,在學習中國之餘,其實處處提防中國,擔心有一天被中國吞掉。由於這種擔憂,越共在越戰抗美時雖然得到中國大量援助,但七五年統一南越之後,很快就跟中國翻臉,完全倒向前蘇聯,企圖「聯蘇抗中」;到了九十年代蘇聯解體之後,越南又靠向東盟,想借東盟的集體力量去抗衡中國。隨著中國的崛起,越南的不安與日俱增,終於找來「死敵」美國做更大的靠山,希望「聯美制中」。
近年,美越關係急劇升溫,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在二OOO年歷史性的訪問越南,而越南總理潘文凱今年六月也訪問華盛頓,成為歷來訪問美國的最高級越共官員;而且,兩國在O一年簽訂雙邊貿易協定,現在美國已成為越南的最大出口市場。越戰給美國人造成重大的心理創傷,但美國竟然在越戰結束二十年後,與越南握手言和,主要原因就是,越南在圍堵中國的包圍鏈上,有著不可替代的戰略地位。越南當然也認識到自己的戰略價值,明白到自己面對一個強大的中國的危險,才願意拉受美國的拉攏。
美越的接近,是雙方的共同戰略利益使然,現在則多了經貿利益,今年年底越南能否加入世貿,當然也先要美國的首肯。在此情況下,胡錦濤這次到越南訪問,至多只能拉攏一下越南,動之以情(在國會演說)、誘之以利(簽訂共同開發北部灣等協議),讓她不要徹底的倒向美國,但不可能令越南人消除對中國的戒心,自然也就不可能改變這種微妙的戰略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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