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少變多,由簡而繁-漢字走向成熟的道路
今天的人普遍認為:文字的發展都是從繁到簡的,簡化漢字不過是順應了這個歷史大潮流而已,這不符合中國文字發展的歷史事實。假如我們相信殷墟甲文與商朝的實用文字類似甚至相同,拿它同東漢許慎編的《說文解字》來比較,就會發現:原來的一個字,分化成了幾個字,筆畫也隨著加多了。比如,從原來代表閃電的" 申"字演化出了加"雨"頭的"電",用來表示雷電的"電";加上立人旁,用來表示屈伸的"伸";加上"示"字旁,用來表示神仙的"神"①。
上古字少,而語言中的詞又很多,所以,有些字要身兼數職,一個字成為多個詞的書寫符號,表達不同的意思。兼職固然有省事的一面,但給閱讀帶來了很多困難。於是,要另行造字,力求一字一聲、一意,字字專職②。隨著時間的推移,字數由少變多;形體由單純變複雜;字意分化、具體、單一、固定,正是漢字走向成熟的道路。可以肯定地說,漢字在那一千多年中是由少變多,由簡而繁的;從東漢到漢字簡化這兩千來年間,漢字的總數還在不斷增加,正式書寫的形體沒有重大的變化。所以,在中國的歷史上,並不存在所謂"漢字簡化的趨勢",就如同中國沒有經歷過先奴隸制、後封建制的過程一樣。這些都是迷信歷史唯物主義的人憑空幻想出來的。
恢復同音假借-文字發展中的退步
以意定音,以音定形,見其字而知其音,讀其音而明其意,這是漢字的一大特點。古人註釋文字,往往只需指明某字在某處的讀音,意思就一目瞭然了。
上古時,字數少,又沒有字典,寫作時找不到確當的字,用讀音相同的字來代替,這就是令人頭痛的"同音假借"。字的發音是變化的,不同字的發音經歷著不同的變化。幾百年前讀音相同的字,幾百年後就可能相差很大,而使人難以看出它原來是哪個字的代用品。我們今天讀上古的文學作品,文字是其中很大的障礙:很多的字,在不同的文章、不同的段落中的意思不同,因為他們是其他字的代用品。後來字數多了,有了字典,字的讀音和意思漸漸地固定下來,借代就越來越少了。即便是多音字,他們的讀音和字意也是相對穩定的。儘管如此,一字多音,從來就是漢字中難弄的部分,精於文字的人都有意避免它。後代的人再用同音字來借代,就是文法上的錯誤了,章太炎把它叫做"借聲",其實就是我們今天說的"別字"。
簡化漢字恰恰把很多意思毫不相干,而僅僅讀音類似的幾個字,用一個筆畫較少的字來頂替,人為地造成"別字"的使用。比如,"只有"的"只"和"一隻"的"只";"頭髮"的"發"與"發展"的"發";"後來"的 "後"與"皇后"的"後";"干戈"的"干"與"才幹"的"干"等等。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這是文字發展中的退步!
消減偏旁部首-閹割了漢字的優點
假如我們一定要說漢字的優點,它的形體給出的,意義和讀音上的豐富信息,必然是不可忽略的。許慎把漢字分成"文"與"字"兩類:"文"是偏旁、部首和單純字(偏旁、部首原來都是獨立的字);"字"是由"文"組成的複合字。"文"通過像形、指事、會意等方式,提示字的意思;通過形聲等方式,提示字的讀音 ③。比如,"車"字,看著就像一根軸貫串著兩個輪子,中間是載人載貨的部分;"苗"字指明是草長在田上;"上"與"下"都明白地表達出各自的意思。俗話說:有邊兒讀邊兒,沒邊兒讀中間兒,很好地說明瞭偏旁、部首對讀音的提示功能。
簡化漢字在很大程度上把偏旁、部首的這些重要功能消減了。首先,簡化漢字把很多漢字表音或表意的部分去掉。比如"頭腦"的"頭"字,本來由表音的"豆"和表意的"頁"組成。一切以"豆"為音符的字讀都讀"豆 ";一切以"頁"為意符的字都與頭面有關係。這樣,看到這兩個字根,就能猜出字的讀音和所指。而簡化的"頭"字,從字面上,我們既看不明它的讀音,更看不出它意思所指。其次,簡化漢字甚至把很多偏旁、部首都改了樣,使他們完全失去了提示字意的功能。比如,簡化的"車,就不會令人聯想起車子的原形;簡化的言字邊也看不出與口舌的關係。
所以,簡化漢字是把漢字中很多對於學習、認識和閱讀致關重要的部分改掉甚至取消了,給漢字動了大手術,把漢字的優點閹割了。
豆腐搞成肉價錢
很多漢字由偏旁、部首這些字根組成,會用這些字根,學起就比較快捷、方便。簡化漢字把這些改變或去掉了,學起來沒有規律可以遵循,得靠死記硬背。同時,簡化漢字將若干分工細緻的字重新歸納成一個多音、多意字,使漢字的字數驟減。從表面上看,減少了學習的總量。但由於多音、多意字的增加,學習單字所要花費的功夫增加了。原則上講,字越多,字意越單一、固定,普通人學習和使用起來就越容易;而字數少,取意廣,功能多、變通,則只適合那些善於舉一反三、靈活應用的人。我覺得,漢字的簡化,實際上加大了學習的難度。
同樣,因為簡化漢字喪失了大量像形、會意和形聲等方面的重要信息,增加了閱讀和理解的難度。漢語白話文中詞的多音節化,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這些缺陷,但遠遠不能把他們完全抵消。
在使用上,問題就更加突出。因為多音和多意字大大增多,嚴重地妨害了使用者對文字精確的駕馭。加上現代漢語白話文在大陸這幾十年日新月異地變化,當代文學作品的語言、文字質量都嚴重地受到了影響。除去內容上的缺陷,語言、文字的限制恐怕將成為這些作品傳世的最大障礙。
簡化漢字有著不能掩抑的優點:字數少、書寫簡便。這也是當年作這項事業的人們最有力的理由。但為了這點便利,造成學習、理解、閱讀和使用上多方面的困難,代價是很重的。
好朋友的媽媽有句口頭禪:"豆腐搞成肉價錢",用來形容簡化漢字,真的很確當。
割斷了文化的發展
中華民族的文化經歷過兩次大的文字改革:兩千多年前,秦始皇強制推行秦地的文字,一舉廢掉了大多數知識份子習用的六國文字③;兩千年以下,我們造出幾千個新字,一舉廢掉了延用兩千年的漢字,兩次都出於政治的動機。
歷史上有人讚揚秦始皇"書同文"的功勞,在今天大陸知識份子眼裡,更是萬世不朽的豐功偉業。然而,秦朝僅僅傳了三世,是歷史上最短命的朝代,文字的改革也未能阻止它的夭亡。"書同文"給我們的文化卻掘下了一條深深的塹溝,帶來了不能彌補的損失。先秦的書籍不僅被大量燒燬,少數倖存下來的,也無法閱讀。漢朝的傳注學之興旺,是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兩漢學者們發掘、篡改、偽造、翻譯、整理和註解古書,使儒家著作流傳下來,成了萬代的經典。但春秋戰國,史稱"百家",其間淹沒、散軼的,何止十之八九。這是祖國文化的一大災難。
漢字的簡化和白話文的日語化(我們本來不是沒有白話文,《金瓶梅》、《紅樓夢》全是用白話寫成的),如同兩把快刀,再一次割斷了文化的發展。今天大陸人中,認識未簡化的漢字,能讀中文書的人,鳳毛麟角。凡民國以前的文章,一概成了古董、絕學。文化要繼承、發展;政治要借鑒、改革。但是,繼承了,才能發展;借鑒了,才能改革。否則,一切從頭做起,摸著石頭過河,不栽跟頭才奇怪呢?周有文、武、周公,而孔子說:"鑒於二代";漢有蕭何、曹參,而史稱:"漢承秦制"。歷史上聰明毓智的人們成功的經驗正在於學習、借鑒前代的成就和教訓。我們經歷了百十年的混亂,綱紀制度,破壞殆盡;文化風俗,蕩然無存。因為語言文字的緣故,既難於學西,又不能承中,想起來,令人痛心萬分。
註釋:
①見《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 徐旭生 撰
②見《古漢語綱要》 周秉均 撰
③見《說文解字》(漢)許慎 撰(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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