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國戲曲學院
現在北京有個中國戲曲學院,其前身為中國戲曲學校,中共建政初期,在田漢創辦的四維劇校的基礎上建成。京劇名家王瑤卿、蕭長華先後擔任校長,中共戲曲教育家史若虛任副校長兼黨委書記。該校是以培養京劇演員為宗旨的中等學校,近年才升級為高等藝術院校。自六十年代以來,活躍在京劇舞台上的著名演員,如楊秋玲、劉長瑜、李維康等,均為該校的畢業生。一九五一年四月成立的中國戲曲研究院,是在中共文化部直接領導下的研究機構,名義上由梅蘭芳、程硯秋擔任正副院長,實際上是由中共戲曲理論家張庚任常務副院長兼黨委書記,是真正的負責人。到了一九六○年,該院深感戲曲理論、創作人才後繼無人,便以中國戲曲學院的名義,創辦了戲曲文學系專業,參加全國高等學校統一招生,從應屆高中畢業生中招了一班學生。這個中國戲曲學院戲曲文學系,只招了這一屆,以後再也沒有續辦,所以可說是空前絕後的。
初識才女章詒和
大約在一九六二年,中國戲曲研究院的一位友人,將他們以中國戲曲學院的名義創辦的戲曲文學系裡幾名學生的「寫作實習」課的課堂作業,拿來給我看。這幾篇「寫作實習」課堂作業,實際上是以三千字為限的散文。我看著這幾篇散文,深深為其中一篇以作者童年在香港生活為素材的作品所打動,看得出的確與手中的另幾篇不同,已經顯示出「小荷初露尖尖角」的出眾才華了。
我看了一眼作者的署名,自語道:章詒和。
還沒等我問,友人便加以註解說:「章伯鈞的女兒!」
我當時不禁一怔,暗忖:這位年紀輕輕(據說她是四二年生人)的才女,她的特殊身世──章伯鈞的女兒,在當時的大的社會環境下,命運將一月定是多舛的。
才女因身世挨整
不久,聽說這位才女畢業後被分配到四川省川劇院去了。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一月,六四年六月,毛澤東對文藝問題發出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批示、指示。一九六四年下半年,周揚等人便在文藝界搞了一次整風運動,也就是江青一夥稱之為的「假整風」。其實,「假整風」一點也不「假」,整起人來真刀真槍。
章家這位才女被分配到四川省川劇院,名義上是安排在藝術研究室工作,實際上是既未搞藝術,也未搞研究,只是在劇院演出時去放字幕幻燈,這實際上不過是打雜罷了。不過,運動一來,她卻首當其衝,惟一的罪名便是她的身世,因為她是章伯鈞的女兒。當時,劇院忽然到處貼出了一幅幅醒目的大字標語:「打倒頭號大右派章伯鈞的女兒──章詒和!」
陷於極端痛苦之中的章詒和,只好寫信給遠在北京的她敬重的康同璧老人(康有為之女)。這一情節上(詒和在她的《往事並不如煙》一書中的《最後的貴族》中有所陳述。
當年,在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我曾讀到了她致康同璧老人的這封信。這封信傾訴了她心靈深處被整的痛苦,這既應驗了我當初對這位有著特殊身世的才女,在這該詛咒的社會,命運肯定會坎坷的擔心,也應驗了當初我看過她「寫作實習」課堂作業後對她「才女」的評價。迄今已四十年了,可我仍記得她在這封信中,除了傾述自己的痛苦心情外,也描述了當時在運動中人整人的情景。她寫道:「白天的那些『白眼』,現在已經全閉上了」,「白眼」指的是那些整人的人對她這個挨整的對象所投來的歧視的目光。
文藝「假整風」之後不久,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運動之初,全國文藝團體造反派當家,也仿效學生,搞起大串聯來了。各省級文藝團體以看大字報為名,紛紛造了反,乘火車來到北京,去3*、文化部、中國文聯看大字報(有的索性就住進了文化部大樓)。
這時,章詒和似乎也有了一陣寬鬆,也跟著回到北京來串聯,可是,她有家不能回。她在《最後的貴族》中,寫她父母怕家中被「砸」使她受牽連,囑她暫時寄居到東四十條的羅(康同璧老人)家。後來她又不得不回到四川的單位。
囹圄之災
大概也就是在這一時期,她開始與劇院的一位樂師戀愛了。這位多情的樂師對她的愛情十分堅定,既不嫌棄她是「黑五類」的女兒,也不懼怕她隨時可能挨整的命運。兩個相愛的人,最後終於結合在一起了。但是,不久章詒和在四川被扣以現行反革命的罪名而被捕入獄。在那個年月,殘酷的政治環境不僅破壞了他們甜蜜的愛情生活,還造成了她家破人亡的悲劇。大概正是因為章詒和被捕的消息傳到北京,致使章伯鈞受到刺激而病倒,送到醫院,醫院因為他是大右派而不予搶救,章伯鈞就這樣與世長辭了。
那時,我不斷從四川友人那裡得到章詒和的消息。章詒和被捕後,以現行反革命的罪名,被判處二十年有期徒刑。章詒和在獄中生下了女兒。她的丈夫每到探視時,必帶上牙膏、洗衣粉之類的日用品去看她。
到了七十年代末期,正值胡耀邦主政,大力推行平反冤假錯案。章詒和的母親李健生女士,在北京多方奔走,終於使章詒和一案的平反和調回北京有了一線希望。但,就在臨近章詒和平反的前夕,她的丈夫聞訊之後,由於興奮過度,心臟病發,悴然逝去。
章詒和平反時,刑期已過半,她整整坐了十年大牢。
後來,我在經濟日報出版社出版的《六月雪───記憶中的反右派運動》一書中,曾讀到章詒和的一篇題為《越是崎嶇越坦平─回憶我的父親章伯鈞》的答記者問的文章。她在回憶自己的坎坷一生時,除了說自己一直受著政治壓力與社會歧視,也沉痛地說:「文革中以現行反革命罪判刑二十年,坐牢十載。父親歿於被捕之初,女兒生於囹圄之內,丈夫亡於平反之前……」
血淚熔煉了她的靈魂
章詒和在這篇答記者問中,說:「生活攪拌著血淚,血淚熔煉了靈魂。我對這樣的人生並無怨悔,反覺自己有幸出自於這樣的家庭,非常珍惜它。」
章詒和平反並被調回北京後,安排在中國戲曲研究院工作,現在中國戲曲研究院已被合併為文化部所屬的中國藝術研究院的戲曲藝術研究所了。
按內地的規定,一九四二年出生的章詒和,在一九九七年就退休了。
章詒和退休後,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她的血淚,熔煉她的靈魂,真正做到浴火重生,使她作為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受害者的代言人。她寫出的《往事並不如煙》,就是一個很好的見證。
她以中國頭號大右派章伯鈞的女兒這一獨特的身份為視角,描述了她的父輩───父親章伯鈞、母親李健生和父親的友人章乃器、羅隆基、儲安平等人的遭遇和命運。
她的父親和她父親的一些友人,應該說是上世紀四十年代中國的精英。當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末,中國正面臨一次改朝換代的際遇,中國的那一代精英,都面臨著一次命運的重大抉擇。那時,有些精英是堅決反共的,也有些是親共和追隨中共的,但更多的人是恐共和避共。反共的精英,當然逃離了中國大陸,去了香港、臺灣或海外;那些親共和追隨中共的人士,則留在或從海外趕回了大陸:但恐共、避共的人們,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有機會逃離大陸,更多的人只有無奈地成了被解放者而留在了大陸。章詒和的父輩們正是選擇留在大陸或從香港、海外趕回大陸投奔中共的親共、追隨中共的人士。後來的歷史證明,這部分人大都陷入了毛澤東暴政的迫害之下,尤其是在一九五七年的反右運動中,這些人幾乎都成了知名的「大右派」。
反右運動受害者的代言人
今天,浴火重生後的章詒和,就像丁子霖成為「六四」受害者的代言人一樣,成了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受害者的代言人了。
時至今日,內地、香港和海外,已出版了不少有關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的著作。章詒和的《往事並不如煙》,與所有這些有關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的著作不同、別開生面之處,就在於作者的獨特身份、獨特的視角,使她更真實、更生動地成為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受害者的代言人。
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時,章詒和不過是一位年僅十五歲的少女,她所目擊、耳聞和親身經歷的反右運動,當然並不全面。為了彌補這一不足,作者蒐集了大量的史料,與自己親身的感受,結合起來寫,這既是本書的特點,也是這部書讀起來更真實、更生動的原因。
《最後的貴族》
值得一提的是,在《往事並不如煙》這本書中有一篇《最後的貴族》,作者後來將這篇作為香港版的書名,可見作者對這篇是十分偏愛的。
的確,章詒和在《最後的貴族》中,把與她接觸、交往的羅家(康同璧)母女,寫得栩栩如生。從康同璧、羅儀鳳母女的音容動作、待人接物、性格風貌、生活習慣,到東四十條羅宅庭院的花花草草,每一具體的細節,她都形象地捕捉到,並形象地儲存在記憶中了。作者在《最後的貴族》一文中所展現的才華,不止是文筆的流暢和文采的華麗,更能看出她十分難得的捕捉形象和記憶形象的特有的本領。
不過,關於《最後的貴族》,我還有一些疑問想在這裡說一說。
當我讀過《最後的貴族》之後,首先在我腦海裡閃過的是,幾年前我曾讀到過的一篇回憶錄(可惜的是我已記不得它發表在哪裡了),其中提到在三年大飢荒的困難時期,中共的統戰部對幾位已被劃為大右派份子的民主人士不放心,為了掌控他們的思想、動向,於是便利用康同璧老人,由她這位政治色彩不強的人士出面,有意與這些大右派交往,每週在她家裡搞一次聚餐,云云。這與章詒和在《最後的貴族》中所描寫的康同璧主動來與章伯鈞結識交往,沒有把他當右派看待,令章伯鈞感激萬分,還每週週末都請章伯鈞夫婦、羅隆基等知名大右派聚餐,相當吻合。難道康同璧當時之所以那樣做,是統戰部給她的任瘢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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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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