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震林是我們黨老一輩的中央領導同志中幾個著名的工人出身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之一。1928年5月20日,在湘贛邊界特委於寧岡茅坪召開的第一次代表大會上,他被選為23名委員之一,9月任代理書記。10月4日,湘贛邊界黨的第二次代表大會,又被選為湘贛特委委員、常委和書記,不久中共又指定他參加由毛澤東任書記的統轄特委及軍委的前敵委員會,分管地方黨的工作。長征時期,譚震林留在井岡山,堅持南方三年游擊戰爭。抗戰開始,國共合作,他率部下山,編入新四軍第三支隊任司令員,在華東地區抗擊日軍,打了很多勝仗。解放戰爭初期,粟裕將軍指揮的著名的蘇中戰役---七戰七捷,就是由譚震林任政治委員參與領導並率部參戰的。人們都嬉稱他為「譚老闆」。「文化大革命」初期,譚震林任黨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國務院副總理,主管農林牧副漁等方面的工作。
1968年3月24日晚上,江青在人民大會堂中央召開的駐京軍隊團以上幹部萬人大會上,就「楊余傅事件」講話時,斥責了所謂「二月逆流是個什麼東西」後,氣急敗壞地連呼了三句口號:「打倒譚震林!打倒譚震林!打倒譚震林!」並用右手高舉著一個檔案袋,向台下聽眾大聲說:「我之所以有氣,一、我曾經保過他;二,現在我們有確鑿的證據,譚震林是個大叛徒。」說完又將檔案袋向大家晃了晃,示意證據就在她手裡拿著。江青這一宣布,頓時激起到會的不明真相的人跟著狂呼,整個大廳被一片口號聲籠罩著。3天以後,在東郊工人體育場召開有10萬群眾參加的所謂聲討"楊余傅"的大會上,江青再次高呼"打倒譚震林!"
譚震林對於陳伯達、江青等人推行的打倒一切、迫害老幹部的行為,極為痛恨。他在1967年2月16日由周恩來主持召開的政治局日常工作的碰頭會上,面對面地質問張春橋:"聽你說,上海科以上的幹部全被打倒了,我不知道他們究竟犯了什麼罪?難道這些人都是叛徒、特務、走資派?陳丕顯從小參加革命,是紅小鬼,他有什麼問題?幾個大區書記、省委書記,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讓他們來北京?"
張春橋知道自己沒理,就以"群眾"作為盾牌,說:"我已經說過了嘛,是群眾不答應。"
"什麼群眾!老是群眾,群眾!"譚震林說:"還有黨的領導嘛!不要黨的領導,一天到晚老是群眾自己解放自己,自己教育自己,自己鬧革命,這是什麼東西?是地地道道的無政府主義!"
"這樣做是符合馬克思主義原則的。"陳伯達在一旁幫腔。
譚震林站起身斥責說:"我早就看透了,你們的目的就是要整掉所有的老幹部,改朝換代。找蒯大富那夥人,把老幹部一個個都打倒。好多老同志,革命幾十年,結果落得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我經歷過多次黨內鬥爭,這一次是黨的歷史上最殘酷、最野蠻的一次,超過了王明、張國燾。"
"文革"小組的人,無言回答,都低頭不語。
譚震林繼續說:"去年12月,我讓農林部發一個通知,魚汛期間集中力量捕魚,漁輪可暫不回港參加運動。這事,江青、陳伯達就要把我整成反革命,連著逼我檢查四次,說我鎮壓群眾運動,破壞'文化大革命',反對毛主席的戰略部署。你江青可以查查嘛,我從井岡山到現在,哪一天反對過毛主席?!"
"江青同志、中央文革小組還是保過你的。"謝富治站在"文革"小組一邊,幫著他們說話。
"我用不著她保,我是為黨工作,不是為她一個人工作。"譚震林理直氣壯地回答。
"捕魚問題是主席點了頭的,希望譚震林同志正確對待。"康生冷冷地嘲笑說。
譚震林駁斥說:"我跟主席四十多年了,從來沒反對過他。照這樣,讓你們這些人干吧,我不幹了!不跟了!"他越講越氣,越氣嗓門越大:"砍腦袋,開除黨籍,你們隨便吧,反正你們有生殺大權!"說完轉身要走。
"不要走!"陳毅提醒說:"要在這裡跟他們斗嘛!"主持會議的周總理也要譚回來。譚震林聽從他們的話留了下來。
會後,譚震林在1967年2月17日,寫了一封信,呈毛主席、林彪。他在信中寫道:
本來,我在今天的會議上把該說的話已全部說完了,可我覺得仍有必要再寫這封信。如算鬥爭,這是我第三次反擊,第一次是在前天的電話中,第二次是在會議上。我之所以要如此,是到了實在忍無可忍的地步。
江青和中央文革小組口口聲聲稱自己是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執行者,但他們根本不聽毛主席的指示……在全國到處挑起事端,製造混亂。江青竟能在政治局會議上,當著主席的面,拍著桌子喊叫:毛主席,我要造你的反!主席是全黨的主席,你江青算什麼東西?……你把主席放在什麼地位,其狂妄驕橫真比武則天還凶。
他們煽動紅衛兵,瘋狂揪鬥老幹部。大批老幹部,省級以上的高級幹部,除了在軍隊的,住在中南海的,幾乎都挨了鬥,戴了高帽,坐了飛機。許多人身體被搞垮了,弄得妻離子散,傾家蕩產的也不少,譚啟龍、江華同志就是如此。他們在北京還搞了一個百醜圖,到處印發,我們黨簡直被醜化得無以復加了。
真正的修正主義反革命分子無人過問,而他們有興趣的就是打倒老幹部。只要你有一點過錯,就非整死你不可。手段之毒辣,是黨內沒有見過的。他們一句話,就把一個人的政治生命送掉了。他們能執政嗎?能接班嗎?我懷疑。
我想了很久,最後下了決心,準備犧牲。但我絕不自殺也不叛國,也決不允許他們如此蠻幹。總理已被他們整得夠嗆了,總理心襟寬,想得開,常勸導我們等候下去。等候,等候,等到何時?難道等到所有老幹部都被打下去了,再說嗎?不行,不行,一萬個不行!這個反我造定了。下定決心,準備犧牲,也要鬥下去,拼下去。……
譚震林將信光明正大地遞給了林彪。
林彪看後,大為惱火。他在譚的信上批示:"主席,譚震林最近的思想意識糊塗墮落到如此地步,完全出乎意料。現將他的來信送上,請閱。此致,敬禮。林彪十九日。"然後轉交毛主席。
林彪希望毛主席在看了譚震林的信和他的批示後能有一個表態,以支持和實現他們打倒譚震林的用心。然而毛主席看後只簡單地批"已閱"二字,將信退給了林彪。
江青等人只有窺測方向,等待機遇了。
1967年秋天,南京軍區政治部幹部部的一位幹部,給中央"文革"小組寫來一封揭發信,說譚震林1932年被國民黨逮捕,關押在江蘇省蘇州反省院。她在信中將譚震林在反省院的化名叫什麼,關押多長時間,供了什麼等等,寫得有板有眼。江青接到這封信,喜出望外,信在"文革"小組傳閱後,轉給了周恩來。
周總理對這封揭發信感到震驚,很是重視。這不僅因為揭發者是一位老同志,而且她又在大軍區政治部任幹部部副部長,對幹部歷史關節上的政治問題,是很懂得其重要性的。對這樣的人親自寫的揭發信,當然不能等閑視之。隨後周恩來、陳伯達聯合簽名,向毛澤東、林彪寫了一份關於立案審查譚震林被捕問題的請示報告。請示報告以揭發信為主要依據,強調了問題的重要性。
毛主席和林彪閱後,均在自己的名字上,用鉛筆重重地畫了圈,以示同意。1967年11月中旬,譚震林的立案報告轉給中央專案審查小組第二辦公室饒漱石專案組,要他們負責審查清楚。
饒案組接到譚震林的立案審查報告甚為重視,隨即選調師、團級幹部7人,負責審理。審查小組的同志經過幾個月的外調,反覆核實,仔細審閱譚的檔案材料,弄清了譚的歷史上各項重要細節,終於完全證實譚震林1932年在江西中央蘇區任紅十二軍政治委員,一直沒有離開過紅區,根本沒有被捕過,自然,也就不存在關押蘇州反省院一說了。因而說譚是叛徒,是毫無根據的。
在"楊余傅事件"發生前四天,即1968年3月20日的晚上,軍委辦事組副組長吳法憲在京西賓館十二層會議室,召集"二辦"各專案組的正副組長開會。會上,吳法憲問饒案組的正副組長:譚震林能定叛徒嗎?他的材料你們上報了沒有?
"根據我們已查到的材料,沒有證據能夠證實譚震林是叛徒,他壓根兒就沒有被捕過,怎麼能說叛變呢?!我們現在沒有這方面的材料可以上報。"專案組的同志明確地作了回答。
摘自《百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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