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eF基坦承最擔心農業
中國總理朱eF基最近在文萊出席東盟高峰會時坦承,中國入世會帶來很多問題,如果處理不好,弊大於利。他最為擔心的是國內農業,因外國農產品以現代化技術生產,無論價格及成本都低過中國,如果向中國大量傾銷農產品,便會對農民生計構成影響。
看著朱eF基一臉凝重,在中外記者面前坦言「我不開心,我傷腦筋,我最擔心的是農業」,可見這個問題是多麼困擾著他。過去中共領導人雖然也經常提及「農業危機」,但這次不是「狼來了」,而是實實在在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對九億農民來說,他們將面對不可預知的世界市場衝擊波,處於「自生自滅」的可悲境地。
猶記當年鄧小平的經濟改革,首先在農村推行。農村人口是中國社會低人一等的階層,他們根本沒有社會保障制度,不能享有在城市實行的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失業保險。換句話說,鄧小平摸著石頭過河的改革,從「成本」最低的農村起步。二十多年過去了,現在市場經濟已經找到了定位,可悲的是,絕大多數農民不但擺脫不了貧困,而且越來越窮。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有能力承受入世後帶來的種種困局嗎?前不久國家統計局披露的統計資料承認,農民收入增長速度連年下滑,抑制了農村消費增長,已成為影響國民經濟持續發展和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當局承認,入世之後,農民收入在可見的一段時間內,將會大幅減少。會不會出現「官逼民反」的局面呢?這是中南海最為擔心的事。
農業生產力最低的國家之一
眾所周知,中共是依靠農民奪取政權的,然而從「建設新中國」到「改革開放」的半個多世紀以來,當權者卻對農民實行層層「扒皮式」的壓榨。與西方國家對農業大量補貼政策相反,中國是依靠佔人口百分之八十的農民的犧牲,來換取對工業的大量投入和經濟比較高速的發展的。
這是一組沈重的統計數字:
──中國農業生產力是世界上最低下的國家之一。根據聯合國的統計,一九九七年到一九九九年間,中國農業的人均產值是三百十六美元,而印度是三百九十五美元,最高的是丹麥,為五萬二千八百零九美元。世界上除非洲國家外,只有三個國家低於中國的水平,它們是越南、尼泊爾和孟加拉國。中國每一千名農業工人才有拖拉機一臺;印度為六臺;北韓為十九臺;丹麥為一千一百三十三臺。中國對農產品總量的加工只佔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而發達國家佔百分之八十。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價廉物美的外國農產品湧入中國市場,先天的落後條件,令廣大農民又要承受新一波的「試驗」風險,他們的活路在哪裡?他們的忍受力有多大?
李昌平「告御狀」的震盪
其實,就算沒有外國產品的衝擊,農民的活路和忍受力早已成為國內外的關注話題,其中持續一年多的「李昌平上書中南海事件」,至今餘波未了。
去年三月,原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李昌平,含淚上書總理朱eF基,講述農民的困苦,表達對中國九億農民現狀的憂慮,要求中央減輕農民的負擔。農民、農村、農業俗稱「三農」,李昌平用一句非常簡潔的話道出了「三農」現實的嚴峻局面:「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李昌平指出,中央扶持農業的政策,很難落實。近年來,沒有對農民提供貸款,即使有極個別例外,月利率也在百分之十八以上(高利貸)。信中說:「我經常碰到老人拉著我的手痛哭流淚盼早死,小孩跪在我面前要上學的悲慘場面。」
李昌平的「告御狀」,得到朱eF基的兩度親筆批示,指示有關部門要重視問題的嚴重性,並派人下來明查暗訪,證實李昌平的反映屬實。於是,在當地掀起了一場以棋盤鄉為中心的湖北省農村改革,但是此舉卻使當地幹部利益受損,李昌平受到或明或暗的排擠。結果,幾個月後,面對強大的「官官相護」壓力,李昌平不得不「自願」辭職下崗,南下深圳當了一名打工仔。
百分之九十的農民負債
說來也難以置信,所謂「當地幹部利益受損」,只不過使他們每人每月少了兩百元的「外快」而已。李昌平所在的湖北省監利縣,是當今中國農村的典型寫照,它位於洪湖附近,歷史上有過「革命根據地」的輝煌,盛產魚、棉花、生豬、蘆葦,曾是著名的魚米之鄉,現在卻呈現「千家萬戶盡蕭條」的悲涼景象。
當地農民有一本「農民負擔監督卡」,要交名目繁多、莫名其妙的稅項,什麼國稅農業稅,基本水費,管理費,鄉村統籌費,教育附加費,計畫生育費,民兵訓練費,民辦交通費,畜禽防護費等等。沒有錢交稅費,就要向親朋好友籌借,甚至變賣家產。種不種田都要交人頭稅,如果交不出,就會被扣押,以至當地百分之九十的農民都負債。
由於種田虧本,大量農村勞動力流向城市,負擔便向人頭上加,以致稅費逐年增加,每年達五百多元,而他們每畝稻米的收入才三四百元。九三年糧食平均每公斤收購價是人民幣五角至六角,中央近年將長江流域的小麥和早稻退出保護價收購範圍後,更是令農產品價格持續低迷,每公斤收購價跌至人民幣三角八分至四角,不少人將農作物收成賣出去後,反而虧損二百多元。
吃「農家」的貪官
更要命的是,農村也是貪官橫行,與城市所不同的是,他們貪污的對象,不是「公家」,而是「農家」。農民激憤地說,根本沒有人管他們的死活,上面只知道要錢、要命、要糧。有一首順口溜十分形象地道出了這種亂象:「負擔如泰山;債臺如珠峰;幹部如蝗蟲;政策如謊言。」
監利縣連續四年遭受水災、旱災和蟲災,上面撥款修建移民村,安置了一萬多名受水災影響的農民,其中有來自國際糧農組織的緊急救災撥款。原農業局長涉嫌貪污海外捐款,誰知當地檢察院立案偵查半年,至今仍未能上交法院處理。村民投訴,那些挪用公款的貪污腐敗分子把錢弄走了,去年的救災米被扣了一半。而年年加重農民負擔的監利縣黨委書記,在李昌平上書事件之後,反而官升至荊州市副市長。今年四月,監利縣召開的人大會議,將生產總值大幅縮減了十四億元,反映出以往幹部向上虛報數字的嚴重程度。
而移民村因為「幹部如蝗蟲」,用光了費用,變成無人管,搞得一團糟,道路一片泥濘,原先計畫有自來水供應,結果是農民自己掘井,水質很差,呈黃褐色。有部分住戶交不出電費後,全村被停止供電。
該縣鄉鎮企業經營則全面萎縮,八成以上停產。二十四個鄉鎮,全部都有負債,達四億元,這些欠債,大多是高利貸。近來鄉鎮不良債務迅速增長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幹部腐敗、大吃大喝、買小汽車,還有「超標準」興建豪華辦公大樓,與破爛不堪的農舍形成鮮明的對照……
第三次土地革命模式出現?
身在南方特區的李昌平,仍不忘家鄉,最近他接受傳媒訪問時呼籲:要真正給予農民同等的「國民待遇」。這是代表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的吶喊,不知朱eF基聽得見嗎?
中共主政初期進行的「打土豪,分田地」,被視為第一次土地革命。鄧小平的改革開放,實行土地承包,被視為第二次土地革命。近來國內傳媒紛紛報導,現在第三次土地革命的模式出現了,全國有不少像湖北監利縣那樣,農民大量流失,土地變成一種資產,以農田入股在市場上尋找商機。事實上,已經有國際財經雜誌斷言,中國入世後,通過引入西方先進技術與新品種、新管理方式,中國農業市場利潤可高達百分之六十,將是在中國投資最賺錢的行業。
投資中國農業市場是不是有利可圖,還得看下回分解。但不可不知,像上述監利縣那樣存在大小通吃的幹部,是中國農村普遍現象,又如何同西方先進的新管理方式合二為一呢?用舊瓶新酒來搞第三次土地革命,只會孕育更多的貪官,製造更多的貧困農民。在城市眾多國企的拍賣改造過程中,經常出現「公家變私家」的醜聞,希望農村走向國際市場化之際,不要重複這種怪圈,把幾千年農民賴以為生的土地變成一小撮人的生財工具。
值得一提的是,不久前各地開始的戶籍制度改革,允許農民自由進入城鎮擇業經商打工,允許農民工和城市居民平等競爭就業崗位,簡化農村勞動力進城就業辦理居住證明和就業證明等各項手續,被視為取消農民「賤民」身份的措施,頗有「皇恩浩蕩」的意味。但國內有學者指出,由於土地與人口比例不可能改善,未來即使達到五成的城市化比率,仍有八億農民必須生活在農村。這樣看來,城市放寬農民自由入城,並不能根本改變他們低人一等的身份。唯有從農村政治體制進行改革著手,還農民以自由,真正實行村民自治,而不是由不學無術、以權謀私的貪官向農民壓榨。要知道,災難性的農業政策是中國農民遠離現代化的主要根源,當中國經濟發展一次又一次將農民作為墊腳石後,也到了應該讓他們尋找自己被埋葬的尊嚴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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