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昭烈帝刘备(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在罗贯中撰写的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刘备借荆州”和“关羽大意失荆州”这两个历史典故,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而刘备招亲,则是因刘备借荆州不还而引起的一场历史大戏,同样精彩、同样不容错过!这也是为什么“刘备招亲”一事被后人改编成多种剧作,并深受人喜爱、推崇的原因。
话说刘备与孙权在赤壁之战中结盟,曹操大败而归,只留下曹仁看守江陵。周瑜又与曹仁苦战一年,才拿下江陵。周瑜被孙权封为南郡太守,并分长江南岸地给刘备。刘备屯兵油江口,改孱陵为公安,并趁机收取南部四郡。刘表之子刘琦病死,刘备自领荆州牧,东吴派鲁肃以吊孝为名向刘备讨还荆州未果。
恰值此时,刘备甘夫人去世。周瑜认为机会来了,便建议孙权主动将妹妹嫁给刘备,通过政治联姻来巩固孙刘联盟,共同抗曹。其实,这是周瑜为了夺回荆州而设下的“美人计”,意图将刘备诱至南徐(今镇江京口)作为人质软禁起来,再使人去见孔明拿荆州来换取刘备。可是,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诸葛亮还是识破了周瑜的计谋,并将计就计、弄假成真,让周瑜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在《三国演义》中,刘备东吴招亲出现在第五十四回《吴国太佛寺看新郎,刘皇叔洞房续佳偶》等章节。其故事情节可谓一波三折,高潮迭起。时而刀光剑影,时而欢天喜地;时而山重水复,时而峰回路转。既斗智斗勇,又妙趣横生;既惊心动魄,又无不令人拍案叫绝。因此“刘备招亲”的故事被后世改编成京剧、豫剧、徽剧、滇剧、桂剧、川剧、粤剧、祁剧、湘剧、汉剧及秦腔、河北梆子、辰河戏、荆河戏、巴陵戏等诸多喜闻乐见的剧目。其名或曰《甘露寺》、《锦囊记》、《美人计》,或曰《龙凤配》、《回荆州》、《两军师隔江斗智》等等,遂成为千古佳话。
一、将计就计
孙权看过周瑜的计谋,点头暗喜,乃差吕范为媒往荆州,欲招赘玄德为婿,永结姻亲,同心破曹,以扶汉室。孔明则将计就计,教孙干与吕范同到江南说合亲事。但玄德恐中圈套而不敢往。孔明曰:“吾已定下三条计策,非子龙不可行也。”遂唤赵云近前,附耳低语曰:“汝保主公入吴,当领此三个锦囊。囊中有三条妙计,依次而行。”
船从公安顺大江东去,行至南徐傍岸,玄德心中仍怏怏不安。赵云想起军师分付的三条妙计,今已到此,当先开第一个锦囊来看。便唤五百随行军士,俱披红挂绿,入南徐买办彩礼;并招摇过市,四处传说玄德入赘东吴之事;又教玄德牵羊担酒,先往见乔国老报喜,说吕范为媒,欲娶孙夫人为妻。
却说乔国老乃二乔之父,入见孙权母亲,向吴国太贺喜。蒙在鼓里的吴国太,不知是计,竟大吃一惊。召来孙权,问清原委,大骂周瑜不已。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乔国老赶紧在一旁撮合:既然满城百姓皆知此事,可谓生米煮成熟饭,更何况刘皇叔乃汉室宗亲,当世豪杰,倒不如假戏真做,真个招他为婿,亦免出丑,坏了名节。国太斟酌再三,也只好对孙权说:约好明日在甘露寺相见刘皇叔,如不中我意,任从你们行事;若中我的意,我自把女儿嫁他。孙权随即应承,出外唤吕范,分付来日甘露寺方丈设宴,国太要见刘备。吕范曰:“何不令贾华部领三百刀斧手,伏于两廊;若国太不喜时,一声号举,两边齐出,将他拿下。”
次日,吴国太、乔国老事先已在甘露寺方丈里坐定,孙权教吕范来馆驿请玄德。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的玄德,内披细铠,外穿锦袍,从人背剑紧随,上马投甘露寺而来。赵云全装惯带,引五百军随行。谁知国太见了玄德,竟喜出望外,谓乔国老曰:“真吾婿也!”国老曰:“玄德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更兼仁德布于天下。国太得此佳婿,真可庆也!”玄德拜谢,共宴于方丈之中。
子龙带剑而入,立于玄德之侧。国太问曰:“此是何人?”玄德答曰:“常山赵子龙也。”国太曰:“莫非当阳长坂抱阿斗者乎?”玄德曰:“然。”国太曰:“真将军也!”遂赐以酒。赵云谓玄德曰:“却才某于廊下巡视,见房内有刀斧手埋伏,必无好意。”玄德乃跪于国太席前,泣而告曰:“若杀刘备,就此请诛。”国太曰:“何出此言?”玄德曰:“廊下暗伏刀斧手,非杀备而何?”国太大怒,责骂孙权,刀斧手皆抱头鼠窜而去。
在传统京剧《甘露寺》中,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马连良先生的大段唱功《劝千岁》,堪称经典,至今尚无人超越。其唱词为:
劝千岁把杀字休出口,老臣言来听从头。
刘备本是中山靖王后,汉景帝玄孙一脉留。
他二弟云长汉寿亭侯,青龙偃月令人愁。
白马坡斩颜良又诛文丑,古城力斩老蔡阳的头。
他三弟翼德性情有,丈八蛇矛惯取咽喉。
当阳桥一声吼,吼断了桥梁水往倒流。
四弟子龙将魁首,盖世英名贯九州。
长坂坡救阿斗,只杀得曹兵个个愁。
这几员虎将哪国有?还有诸葛孔明足智多谋。
独自一人江夏走,舌战群儒世无侔。
草船借箭料就了大雾有,小周郎想东风反把他求。
你杀刘备不能够,未必他桃园肯罢休。
倘若是荆州兴兵来争斗,两虎相争闹不休。
劝吾主得放手来且放手,得罢休来且罢休。
转面来,奏太后,将计就计结鸾俦。
国太恐玄德遭人谋害,教搬入府中暂住,择日毕姻。数日之内,大排筵会,孙夫人与玄德结亲。至晚客散,两行红炬,接引玄德入房。灯光之下,但见枪刀簇满;侍婢皆佩剑悬刀,立于两傍。吓得玄德魂不附体。孙夫人笑曰:“厮杀半生,尚惧兵器乎!”命尽撤去,令侍婢解剑伏侍。
二、温柔陷阱
周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献策孙权,若用声色犬马以蚀备志,自然疏远孔明、关、张,彼此各生怨望,然后荆州可图也。刘备果中其圈套,陷入“温柔乡”,为声色所迷,乐不思蜀,全不想回荆州。眼看年关将至,整日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赵云猛省:“孔明分付三个锦囊与我,教我一到南徐,开第一个;住到年终,开第二个;临到危急无路之时,开第三个。于内有神出鬼没之计,可保主公回家。此时岁已将终,主公贪恋女色,并不见面,何不拆开第二个锦囊,看计而行?”
于是,赵云佯作大惊失色,闯入府内,紧急求见刘备。诈言曹操要报赤壁之仇,突然兴兵袭取荆州。刘备急欲回荆州,但又难舍新婚之妻,举棋不定,左右为难,只得跪求孙夫人同归。哪知孙夫人毕竟是深明大义之人,曰:“妾已事君,任君所之,妾当相随。”于正月元旦入拜国太,推称刘备到江边祭祖,不告而去。
是日,孙权大醉,直至次日,才闻知走了玄德。便令陈武、潘璋选五百精兵,无分昼夜,务要赶上拿回。孙权恐所追之将,见到郡主,不肯下手,又掣所佩之剑,唤蒋钦、周泰曰:“汝二人将这口剑去取吾妹并刘备头来,违令者立斩!”随后引一千军赶来。
三、隔江斗智
却说玄德快马加鞭,昼夜兼程,来到柴桑(今江西九江)界首。忽然望见后面尘头大起,人报追兵至矣!转过前面山脚,一彪军马又迎头拦住去路。原来周瑜恐玄德走脱,先使徐盛、丁奉引三千军马于冲要之处扎营等候。
玄德惊慌勒回马问赵云曰: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无路可走,如之奈何?云曰:主公休慌,军师有三条妙计,多在锦囊之中。已拆了两个,今尚有第三个在此,分付遇危难之时,方可拆看。玄德看罢诸葛锦囊,急来车前泣告夫人曰:“昔日吴侯与周瑜同谋,将夫人招嫁刘备,实非为夫人计,乃欲幽困刘备而夺荆州耳。夺了荆州,必将杀备。是以夫人为香饵而钓备也。备不惧万死而来,盖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必能怜备。昨闻吴侯将欲加害,故托荆州有难,以图归计。幸得夫人不弃,同至于此。今吴侯又令人在后追赶,周瑜又使人于前截住,非夫人莫解此祸。如夫人不允,备请死于车前,以报夫人之德。”
孙夫人卷起车帘,怒斥徐盛、丁奉。他们二人哪敢得罪郡主,只得弃了兵器,放条大路教过去。恰才行不到五六里,忽听得背后喊声大起。陈武、潘璋手持宝剑赶到,与徐盛、丁奉四将合兵一处,趱程赶来。玄德又告夫人曰:“后面追兵又到,如之奈何?”夫人曰:“丈夫先行,我与子龙当后。”玄德先引三百军,望江岸狂奔而去。
刘备招亲图瓶(图片来源:Augusthaiho/维基百科)
孙夫人刚喝退四将,蒋钦、周泰又如旋风追来。四人各言孙夫人发话之事。蒋钦曰:“吴侯封一口剑在此,教先杀他妹,后斩刘备,违者立斩!”四将曰:“去之已远,怎生奈何?”蒋钦曰:“他终是些步军,急行不上。徐、丁二将军可飞报都督,教水路棹快船追赶,我四人在岸上追赶。无问水旱之路,赶上杀了,休听她言语。”
玄德一行人马,离柴桑愈来愈远,行至本界刘郎浦(今湖北石首),以为脱离虎口,心才稍宽。令赵云沿江寻渡,并无一船。忽报后面尘土再次冲天而起,军马盖地而来。玄德垂泪叹曰:“连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死无地矣!”正慌急间,忽见江岸边一字儿抛着拖篷船二十余只。玄德与孙夫人急奔上船,子龙亦引五百军上船。只见船舱中一人纶巾道服,大笑而出,曰:“主公且喜!诸葛亮在此等候多时。”玄德死里逃生,大喜不已。
稍后,四将赶到,乱箭射来,但船已开远。随之,江声大震,帅字旗下,周瑜自领惯战水军,左有黄盖,右有韩当,势如飞马,疾似流星,眼看赶上。孔明教棹船投北岸,弃了船,尽皆上岸而走,车马登程。周瑜赶到江边,亦皆上岸追袭。正赶之间,一声鼓响,山崦内一彪刀手拥出,为首一员大将,乃关云长也。周瑜举止失措,急拨马便走。云长赶来,周瑜纵马逃命。正奔走间,左边黄忠,右边魏延,两军杀出。吴兵大败。周瑜急急下得船时,岸上军士齐声大叫曰:“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周瑜气得大叫一声,昏倒于船。众将急救,大败而回。
四、结绣如林
据《读史方舆纪要》描述:“自竟陵南至大江、并无岗陵之阻,渡江至石首,始有浅山。石首者,石自此而首也”。《大明一统志》有云:“绣林山在石首县西南二里,旧名岐阳山,汉昭烈娶孙夫人于此。锦障如林因名,上旧有绣林亭。”《石首县志》亦载:“绣林山,刘备纳孙夫人于此,挂锦在山,结绣如林,因改今名。”
元人《资治通监》注文:“石首县沙步有刘郎浦,蜀先主纳吴女处也。”刘郎浦原名浦口,因诸葛亮率军在此击退周瑜的追兵,得以迎娶孙夫人而得名。自唐迄清,无数文人墨客慕名前来吟诗作赋。虽以“刘郎浦”为题的诗篇数不胜数,但大多推崇唐代诗人吕温的这首《刘郎浦口号》:
吴蜀成婚此水浔,明珠步障幄黄金。
谁将一女轻天下,欲换刘郎鼎峙心。
随后,孙夫人被接到公安。刘备在公安另筑一城,又称孙夫人城。其遗址在今公安县夹竹园镇金猫口村。据《元和郡县志》记载:“孙夫人城,在孱陵城东五里,汉昭烈夫人,权妹也,与昭烈相疑,别筑此城居之。”
五、截江夺斗
因诸葛亮曾许诺取西川后即归还荆州,孙权便在刘备西征入蜀之际,派周善前来请孙夫人回东吴。并谎称国太病危,旦夕思念夫人,倘去得迟,恐不能相见。还叫夫人带阿斗去见一面。其实,这也是孙权想挟持阿斗作为交换荆州的条件。夫人闻母病危,未知会军师,便将七岁阿斗,载在车中,随行三十余人,各跨刀剑,上马离城,至江边登船。诸葛亮获知,急派赵云和张飞在江上截住夫人船只,方才夺回幼主刘禅。从此,孙夫人一去不返,杳无音信。
大家知道,“一身是胆”的常山赵子龙,同样以忠勇闻名于天下,并与刘备结拜为“四弟”。赵云最初跟随袁绍、公孙瓒,但发现均非仁义之主。最后才选定一心想匡扶江山社稷的刘备,并追随近三十年,“终不背德也。”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赵云参加过博望坡之战、长坂坡之战、江南平定战,独自指挥过入川之战、汉水之战、箕谷之战,一生未尝败绩。他还以偏将军任桂阳太守,以留营司马驻守公安,以翊军将军督江州。可谓是三国时期忠肝义胆,尽善尽美之传奇人物。
尤其是长坂坡之战,曹操亲自率军南下荆州,仅凭刘备当时实力,尚不足以抵抗,只好逃往江陵。因荆州十余万百姓相随,致使行军缓慢。曹操派麾下五千精锐骑兵作为先锋,很快就在当阳长坂坡追上刘备。危急关头,刘备抛妻弃子,仅带着赵云、张飞、诸葛亮等数十骑逃走。而赵云却临危不惧,单枪匹马,转身杀入曹军,七进七出,于数十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成功救出甘夫人和阿斗。因此,“孤胆英雄”赵云单骑救主的故事,也在民间以各种形式广为流传。
六、别宫祭江
在传统戏剧中,多称呼孙夫人为孙尚香。其中,京剧有《别宫祭江》;川剧、徽剧、秦腔、晋剧、河北梆子均有《祭江》;豫剧、越调、滇剧、河南曲剧、山东梆子亦有《孙夫人祭江》等等,不一而足。
相传孙尚香听说夫君刘备病死于白帝城,驱车赶至石首绣林山,面朝白帝城眺望痛哭。万念俱灰的她,最终于日落之时,纵身跳入滚滚长江。其跳江处被称为“望夫台”。
一说彝陵之战,刘备战败,有讹言传入吴中,道刘备已死,孙夫人伤心不已,入宫辞别其母,驱车江边,望西遥哭,投江而死。后人立庙江滨,号曰“枭姬祠”。
结语
尚论者作诗叹之曰:“先主兵归白帝城,夫人闻难独捐生。至今江畔遗碑在,犹着千秋烈女名。”尽管三国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但在历史长河之中,能够留下自己名字的中国古代女子可谓少之又少,而又能够被改编成各种戏曲千古传唱的就显得尤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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