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前的北漂者示意图(Getty Images)
【williamhill官网 2019年10月24日讯】“没有想到在北京积累了近20年,到最后一文不值。”老赵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2019年,北漂第19年,47岁的老赵深切感受到了“中年危机”这四个字的重量。创业宣告失败,身上背着五六十万外债,一千多份简历投出去石沉大海,偏偏妻子也在这时丢了工作。房子要租、孩子要养,最低谷时,冷不丁看到卖血的小广告,老赵甚至动了心思……
梦想照进现实
2000年的千禧夜,收音机里“一不小心就30岁”的话题讨论进行得热火朝天,出差途中的老赵听着广播里的声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不是自己想要的。彼时,即将而立之年的他在老家从事市场销售工作,虽然需要东奔西跑,但收入不错,回家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还能时不时去大城市开眼界。“大公司里的牛人都在北京,在我们这种小地方顶多当个小老板,想在专业上面有发展,还是得出去。”
跨年后,老赵不顾家人的反对,辞职来北京,开启了一个中年人的北漂生涯。
行业里面谁最牛,他就奔着谁去。老赵如愿进入一家4A公司做营销顾问。“一出差,人家听说我们是北京来的专家,项目直接就交给我们做,确实做得挺好。”
到了休息日,老赵随身带了个小收音机,听着北京的广播从公主坟的小旅馆走到天安门再走回来,虽然走到脚趾起泡,但走在长安街上,老赵打心眼里觉得“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有活力,真好”。
来北京的前12年里,老赵一直深耕在广告业,中间跳过一次槽,不论是收入还是能力都越来越高。“从创意、表现、策略、到咨询,专业上来看,我认为自己还是可以的。”
转机?危机?
2013年,老赵从公司辞职,投资近100万注册了家自己的公司。公司没有招人,接项目、做策划、拍视频、剪辑、后期都由他一人包办。
老赵辞职那年开始,诞生了许多年入百万的自媒体大咖。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让国内自媒体用户异军突起,粉丝不断暴涨的同时,不少自媒体人拿到高额融资,自媒体开始受到资本市场的重视。自媒体进入的门槛低,能通过流量快速变现,想分一杯羹的人蜂拥而上。
老赵也想通过自媒体推广自己的项目。他曾看好一个早教项目。“我觉得早教很重要,孩子在产房里面都是一样的,但是接出来经历了家庭教育之后就千差万别,原因就在于早教的缺失。”
本以为有了好平台、好项目,结果肯定差不了。然而,钱投进去了,案子却没有被客户认可。“做教育商业服务,没有很强的资金杠杆,培育周期就会很长,客户觉得那样来钱慢,结果我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了,还负了五六十万的债。”
早教项目不行,老赵就在各个平台上开自己的公号,写起了创业类文章,然而,坚持了近一年,文章没什么点击量,公号也没多少粉丝。老赵发现,自己做自媒体的收入甚至比不过楼里收废品的大妈们。
自媒体盈利主要依赖用户流量,虽说“人人都有麦克风”,但只有优质的内容才能吸引用户点击。经过市场的筛选与淘汰,自媒体行业中能够长期坚持内容更新与运营推广的自媒体人规模增速并不高。
相关数据显示,以盈利能力为例,约70%的自媒体从业者月收入低于5000元,仅2.8%的人月收入超过10万元,真正成为IP商业化的超级自媒体不到1%。
“我也试过再去找份工作,可是投了1000多份简历,基本都没有回音。后来我自己站在HR的位置上想,40多岁的人谁要啊,不上不下的,肯定没戏。”
“如果当初买了房,也不至于像现在,一点退路都没有。”没买房是老赵这些年来最后悔的一件事。北漂前几年,付首付是没问题的,但老赵想把钱投在工作上。“我以为只要我在专业上达到一定程度,生活是没问题的,没想到房价越涨越离谱,最后也买不起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47岁的老赵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五官有着南方人的清秀,穿白色T恤和米色休闲裤,一双黑色皮鞋也很干净,整个人看不出一点颓态。若不是他自己提起,很难把他与失败联系到一起。
没有退路的47岁
今年年初,做财务的妻子也失业了,这让整个家庭陷入了“快揭不开锅”的困境。“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个卖血的小广告,我差一点就去了。”
中年人一旦失守了自己的战场,在父母、家庭、生活的重压面前,顿时感到退无可退、四面楚歌。试想,当人生进入40+的下半场,作为一家之主,职场上面临创业失败,背着五六十万的外债,房子要租、孩子要养,该怎么办?
最让老赵感到崩溃的是,“孩子想吃点零食,我去超市转悠半天,都下不了手,因为兜里没钱”。那一刻,沮丧、无助充斥着老赵的内心。
泰戈尔说:“人到中年,会放弃虚幻的世界和不切实际的欲望,总是把它局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中。”为了快速解决吃饭问题,老赵搁置理想,放下面子,找了份代驾的工作。
自2011年“醉驾入刑”正式实施后,代驾需求呈现几何增长。公开资料显示,2016年全国代驾行业的总订单已超过2.53亿单,总产值达154亿元。老赵并不指望代驾挣钱,用他的话说,“我大老远地到北京来,难道就是为了干这个吗?我不甘心”。
正式上岗第一天,老赵只接了一单,是一辆奥迪A8。好几年没摸过车了,老赵有些紧张,梦游一般地上路了。“我很感谢车主,明知我是新手,没有拒绝我,还开着导航告诉我路线。”安全抵达目的地后,150块钱进账。“见着钱了!什么都值得了。”一路上惊魂未定,他不敢再接单了,匆忙下线,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踏板车回家了。
自此,日夜颠倒成了老赵的常态。每天中午出门,半夜回家。
最远的一次,老赵去过门头沟的山里面。夜深人静,森林防火语音播报突然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老赵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开车本身就是一个有风险的事情,尤其是像老赵这样的新手,陌生的道路、陌生的车,加上一位摄入酒精后喋喋不休的乘客,对代驾司机的心理考验极大。
“你怎么开这么慢?”
“什么好车都让你开坏了!”
“你是不是性格有什么问题?”
在一位特斯拉车主的质问声中,老赵倒库时不小心把车主新买的特斯拉SUV蹭掉了一小点漆,车主立马“炸”了。老赵急忙安抚道:“您别着急,我赔。”还在实习期的老赵知道,要是车主去平台投诉他,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他把家里仅有的3800块钱全部赔给了车主。临走的时候,车主问他:“这单的代驾费怎么算?”老赵苦笑道:“我不收了,给您免单。”
对于坊间流传的全职代驾月入过万传说,老赵则觉得那是在透支生命。他有时跟其他代驾在一起聊天,发现他们大多孤身一人在北京,为了给家里人多攒些钱,抛家舍业地住在狭小的群租房里,每天吃着路边摊,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长年累月,身体多少有些吃不消。
一场修行
老赵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在北京的现状,因为他觉得家里人肯定不会接受,甚至会觉得不可思议。他自然也不好意思联系朋友和同事,因为他不知道要跟他们聊什么。
在孩子的成长阶段,老赵还要在北京坚持一段时间。“等我老了,就无所谓了。反正也是无产阶级,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代驾暂时缓解了老赵的经济窘况,每个月6000多元的收入,“至少能给孩子买零食吃了”。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回想当初刚来北京的时候,老赵以为“只要我在专业上牛了,其他都不是问题”。现在看来,他觉得有些可笑。“我不惧专业上的挑战,却败给了生活。”
余华说,“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为了“活着”,老赵不得不调整心态,忍受着现在的一切,把它当作是一场修行。“到了我这个年纪,没什么性格可言,应该是被蹂躏的了。要是没有孩子的话,我早就不想在这待着了。”
关于未来,老赵想尽快还完债务,脱离眼前的生活。“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继续创业,把以前没实现的梦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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