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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跃进纪实:逃荒路上,把妹妹丢了(williamhill官网 )

 2017-03-03 09:00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1

【看中国2017年3月3日讯】受访人:王跃生(曾用名王贯生),男,67岁,甘肃省通渭县榜罗镇人,现居新疆某市。

时间:2017年2月28日

采访形式:电话

录音长度:28分钟

依: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王:我叫王跃生,以前叫王贯生。我是甘肃省通渭县榜罗镇人。现在住在新疆,已经退休了,还干点零活。

中央台有一个频道叫《等着我》,我总是一边看一边哭,让我很伤心。我现在就是想找到我的妹妹,我妹妹比我小个五、六岁,能找到了就是天大的喜事,找不到,我也尽尽心。希望你多帮帮忙,给我转发转发,我不会微信。

依:你以前是生活在通渭呀?和我妈妈老家秦安非常近。

王:对,我爸爸年青的时候,参加了一贯道,土改的时候,就劳改了,就送到新疆来了。我上一年级的时候,人家就叫我“小一贯道娃,小一贯道娃。”我就很生气,到了大跃进,就改成跃生了。我妈妈领着我们姊妹四个,日子非常艰难。

我是五一年出生的,属兔的,那时候也就是七、八岁,我妹妹也就是四、五岁吧。我的妹妹是属羊的,这个没有错。我的妹妹名字叫引儿,大人说她长得像我姑姑,是个很漂亮的丫头。我姊姊的名字叫想儿,是什么意思?甘肃人,重男轻女,引儿就是引一个儿子来,想儿就是想一个儿子来。我还有一个弟弟,名字叫要狗,我们家姊妹四个。

依:你们为什么要离开通渭去陕西呢?

王:本来,我爸爸去劳改,家里就困难。那时候呢,又是大跃进,上面就号召“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公社干部为了多交粮食,完成任务,就把社员的口粮都给交上去了,人就没有吃的了。我们那时候把那个榆树能扒到的都扒下来吃那个皮。还有吃苜蓿,一长出来就扒,一长出来就扒。吃那个多了,人就发肿,脸肿得像面包一样。肚子饿呀,没有东西吃呀。当时的情况,现在回忆起来,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最后村里人就给我妈说:“赶紧领上你的娃娃逃命去吧,再留下就饿死了。”我妈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一卖,要把我们领到陕西去,陕西那时候情况要好得多。

依:那时候为什么不给人吃饭?

王:我们也不知道,是听人家说的。我听说是抗美援朝的时候,苏联出武器,我们中国出人,打美国鬼子。是赫鲁雪夫到中国来,和毛主席有一个协议,说我们是农业大国,把粮食出口出去。最后没有谈成,苏联就把援建中国的厂子、专家就撤回去了,回去以后,就要我们抗美援朝时候的武器钱,让我们掏。听小道消息说,我们中国为了争一口气,就把粮食、肉蛋等吃的东西折合成钱,就给苏联人还债。那数量不少呀,那炮弹多贵呀。

再加上三年自然灾害,地里没有收成,各种因素就弄成那个样子。(编者注:实际上并没有三年自然灾害,大饥荒完全是人祸)

依:那时候你妈妈多大岁数?

王:也就是三十多岁,那时候我们也还小嘛。我妈妈还是个小脚。

依:你们是哪一年逃荒的?

王:那是六一年的二月走的,我妈妈带上我们逃荒,为了生存有口饭吃。唉呀,我妈妈抱着我弟弟要狗,我姊姊想儿背着我妹妹引儿,我就自己走,往马家堡走。

依:通渭没有火车,你们怎么走呢?

王:我们是从榜罗镇走到陇西,三十公里六十华里。半夜里走,白天还不敢走,白天生产队还不让走。当时没有吃的,生产队还不让走,谁走就抓谁,人家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走在路上,当时有一条狼一直跟着我们。当时我妈背了一个锅,一块黑的东西一晃一晃,那个狼就没有敢对我们下口,跟了二十多里。到了陇西,我妈才给我说狼跟了我们一路。那时候狼多得很,被吃掉的大人娃娃不少。

依:你们来陕西,是自己走的,还是人贩子领来的?(当时很多妇女儿童都是在人贩子的带领下来到陕西,他们多少能获得一些利润,一些钱财或者粮食。)

王:也是人贩子领的,是个男人,那时候也就是三十多岁,大高个子。他现在已经死掉了,如果活着也九十多岁了。如果没有人领,我们出不了门,辩不清东南西北。是有一个人把我们往陕西领。那时候信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我们坐在火车上,好长时间火车开了没有都不知道,农村的人对外面的世界很陌生。

依:你妹妹在什么地方丢的?什么样的情况下?

王:我们到了陕西,在宝鸡下的火车。有个摆小摊子的人看见我妹妹可怜,就给了她一块馍。我妹妹就说:“妈妈,我就跟上他吧,有馍吃,跟上你没有吃的。”那个做小生意的人想了想说:“我是个摆小摊子的,领上个娃娃也不方便,你还是自己领着吧。”人家还不愿意要,我妈又把我妹妹领上了。

我们逃荒的时候逃到宝鸡,在宝鸡我们买那个绿头罗卜,是已经煮熟的,比较便宜。我妈买了,让我们几个吃。我妈带着我们几个,遇到了一个老太太,她给我妈说:“把你的小女子给我吧。”我妈说:“不行,不行,我的娃娃给你了,我以后再见不上了。那我不是要急死了。”正说话的时候,就有人喊叫:“闪开!闪开!”铁路边来了一队拉煤的,一长队。我们就给人家让路,我们在路左边,我妹妹被那个老太太抱到在路右边。等那些拉煤的车队过去了,我妈喊:“引儿,快来吃罗卜。”我们就找不到妹妹了,旁边的人给我妈说:“唉呀,你的女子让那个人抱走了,给你留下十元钱,五斤粮票。”妹妹就找不到了。我妈是个农村妇女,没有出过门,没有见过世面,也没有办法,就说:“人家领走了,能给口饭吃,能逃一条活命吧。”就这样我的妹妹引儿就在宝鸡火车站附近丢失了。

那个人贩子先是把我们带到蔡家坡一户人家,我妈看那家房子太小,我妈带着姊姊、我和弟弟,没有办法住下去,后来来我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叫涝峪口,往南走那里有一条河,是户县哪个乡我也不清楚了。我住了几年以后,又离开了陕西,陕西话也多年不说了,不会说了。我妹妹就再也没有任何音信了。

依:这些年,你一直在找妹妹吗?

王:我的妹妹现在也有六十多岁了,估计生活在农村,宝鸡附近。是不是时间长了,这些记忆就不清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条件照相,也没有个像片。我给你这张照片,是我们妹妹丢失了以后,过了几年,回到甘肃照的。大个子是我的姊夫,抱孩子的是我的姊姊,坐下抱孩子的是我姑姑,站立着的是我,那两个孩子是我姑姑的孩子。

大跃进纪实:逃荒路上,把妹妹丢了
受访者近照

大跃进纪实:逃荒路上,把妹妹丢了
受访者小时候的照片

我妈和我姐后来对我说,我妹妹可能对老家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她五岁多了。她可能记得我们家有座大厅房,木门木窗,前面是几根圆圆的柱子。还有一座土高房子,小时候我和妹妹经常上去玩。家门口是场,打麦子的地方。场边上有棵核桃树,下去是马家套。庄子后面有一棵红梨树和酸梨树,还有一口井。从我们家高房下来,出了大门就有两个土窑,那一家人有个女娃是我妹妹引儿的小伙伴,名字叫个凤灯,还有她妈妈和奶奶。从马家套出来,是托儿家和腊秀家,南生门那里有个大水池,我们就在那里洗衣服。

我们在报纸上也登过寻人启事,也没有找到。我上次回到通渭做了个DNA,我们找她,她也找我们就好找了。如果我们找她,她不找我们也很困难。

我妈妈去世的时候,闭不上眼睛,就一个劲叮嘱:“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妹妹!”

我也快七十岁了,就想找到妹妹。

依:你老家还有亲人吗?

王:我还有个姑姑、叔叔在,我姑姑也七十多岁了,经常问我:“引儿找到了没有?找到了,一定带回来让我看一眼。”

我的电话15599826264,你记下,把我老婆的微信也记下13399086574,多给陕西的朋友联系联系,人家《等着我》每天上万个寻人的,也不好找。我们如果能找到,就是奇迹了。

感谢你,上帝保佑你!

依:叔叔,不客气,我们都努力寻找。

后记:甘陕逃荒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我以为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想这种撕裂依然没有愈合,这种痛苦许多人承受了这么多年。有些甘肃的男人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家庭破碎。有些陕西男人因为当时的遣返政策,又失去了刚刚生育了孩子的妻子,襁褓中的小儿小女从此失去了母亲(因为这些妇女在甘肃也有丈夫家庭和孩子,而不能再回来陕西曾经有过的家庭。)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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