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归”十七年,“一国两制”骗局一场。被诈骗的一方,隐约听见黑暗中一阵笑声,备感屈辱却无能为力。
【williamhill官网 2014年09月17日讯】香港“回归”十七年,“一国两制”骗局一场。被诈骗的一方,曾满心期待“民主回归”的美梦。这是一个失败的恋爱故事,盲目相信爱情的目盲者,被彻底剥夺与占有之后,隐约听见黑暗中一阵笑声,备感屈辱却无能为力。
香港是对抗“天朝殖民主义”的前哨,香港今日的困境,给台湾最大的启示是:“主权有无”至关紧要。占中温和路线的挫败,部分败在运动本身的策略规划,但更深刻的原因是,受困于牢牢钉住香港的“一国格局”。台湾虽然享有“事实主权”,但这样的主权状态正一点一滴流失。如果台湾的国家地位,也被困在“一国格局”,将重蹈香港的命运。
扼杀参选权的假普选
一周前,北京定调“中国式香港民主”,内容决绝:香港人获准在2017年“一人一票”选出特首,但没有公民提名权,没有参选权,候选人将由北京控制的“提名委员会”过半数决定;并扬言:这个“普选框架”(实际上是“筛选”方案)如果在香港立法会被泛民派否决,2017的特首选举将沿用2012年的选举办法,换言之,连“一人一票”都不给。
直到今年五月,各方对北京调性的评估仍有歧异。乐观一派认为北京会允许“泛民”中的温和派成为候选人;另一派则认为北京绝不会松手,不但如此,还继续在香港制造社会对立,让它有介入的借口。最悲观的人认为,香港以后不过是“可以上网的深圳”。如今,北京掀出底牌,已无需猜测与争论。
自从2013年初“和平占中”发起以来,温和占中派一直有两个默认。首先是行动方案:以占中为工具,逼中共谈判,只要形成足够的舆论压力与公民动员(主要透过“公民商讨”与“政改方案全民投票”),就会迫使中共退一步,与泛民政党进行谈判,而一旦中共做出若干实质退让,运动就可以宣告成功,便无须执行占中行动,温和派将取得公民抗命运动的领导权。占中主导者强调“公民抗命”的诚信,公开谈论这个行动方案。这个假设低估了北京决不退让的意志。
脆弱的运动结盟
另一个是关于政治结盟的默认。这个政治联盟包含三个区块:占中运动组织、泛民政党、与本土资产(中产)阶级。第一块,占中运动内部,大致结合了中生代与青年世代。前者不少曾参与过去三十年的民主运动,也有“民主回归派”,他们在1980年代中英谈判香港前途时,期待香港主权转移给中国的同时,能够催生香港的去殖民化与民主化。而青年世代则以2003年反《基本法》二十三条大游行以来,经过无数次社运与政运历练的青年学生干部为主。
第二块是泛民政党,泛民在立法会占有27席,掌握三分之一的否决权。但泛民政党内部矛盾不少,自从2010年“五区公投”失败之后民主党议员进入中联办谈判,产生的分裂效应至今仍在发酵。不少人担心,当“政改方案”送到立法会表决时,会发生泛民议员被“撬票”(跑票)的情况。
第三块是所谓“本土资产阶级”。从英国管治时期以来,香港的资产阶级一向都依附殖民体制而茁壮。邓小平当初承诺“马照跑、舞照跳”,意思是不更动香港的资本主义体制,主权转移之后维持与资产阶级的政治关系。然而,这些年,来自中国的国营资本与权贵资本大举进入香港,和本地资本发生利益挤压,批租土地等问题就是一例。而梁振英(被认为是中共地下党员)在2012年特首选举击败唐英年(本土资产阶级代表人)之后,梁振英站在中资这边,引起传统地产霸权四大家族不满,香港统治精英似乎出现分裂迹象。马克思主义托派出身的立法会议员长毛说:“梁是红色资本家在香港的代言人”。因此,一些人认为:“建制派不是铁板一块”;建制派内部的龃龉,似乎产生了一个“政治机会”,使本土资产阶级接受温和改革路线,成为对中方施压的杠杆。前政务司长陈方安生组织的“香港2020”,也被评估为属于支持温和改革的“中产阶级力量”。
但是,与本土资本隐形结盟的关系,从头就不甚牢靠,因为中共手中掌握的筹码,可以轻易摧毁这个关系。本土资产阶级,态度始终暧昧而保留。被李嘉诚儿子李泽楷收购的《信报》,在九月初撤销支持占中的对冲基金经理人钱志健的专栏,难道不是在对北京发出归顺的信号?
上述占中行动方案的温和路线,一直备受“本土派”(以陈云和他的追随者为主)嘲讽;而不少社运分子也抱持质疑态度,基于运动团结一直没有公开化。但是北京宣布政改方案后,悲愤的气氛让年轻世代开始批评温和派“不行动”。
北京改写“一国两制”
对照占中主导者的“软弱”、“无力”,中方狠狠打了一场组织战,上演它预定的剧本,反制策略步步进逼,最终瓦解温和派的策略与斗志。第一招是“设定论述框架”。北京早早就划下特首参选人的资格底线,就是所谓“爱港爱国”、“与中央对抗的人不能担任特首”等等,通过它的媒体机器在中港两地不断宣示。今年六月,在占中秘书处执行“全民投票”前夕,北京公布了《一国两制白皮书》,改写“一国两制”定义:
香港特别行政区的高度自治权不是固有的,其唯一来源是中央授权。香港特别行政区享有的高度自治权不是完全自治,也不是分权,而是中央授予的地方事务管理权。高度自治权的限度在于中央授予多少权力,香港特别行政区就享有多少权力,不存在“剩余权力”。…“一国”之内的“两制”并非等量齐观,国家的主体必须实行社会主义制度,是不会改变的。
这份“诏书”规定:香港的自治权是“中央”授与的,中央给多少,你才有多少,因为在“主权”收归祖国之后,双边关系属“一国”之内,中央是主,香港是从。主从关系不容挑战。
在《白皮书》阴影下,占中秘书处照常举办“政改方案全民投票”,将近八十万人参与,气势一振。“学联”与“学民思潮”并且在七一游行之后进行“占中预演”,展示青年世代的反抗决心与场控能力。
但“全民公投”与“占中预演”阻拦不了北京,甚至更合理化它的压制决心,它先让听命于北京的反制团体上街头“反占中”,紧接着按照人大常委会的预定时程,颁布“普选方案”,设定了三个“闸门”:(1)参选人须获提名委员会过半通过。(2)提名候选人二至三人。(3)提名委员会由一千两百人组成,维持四大界别比例。至此,北京完成了它在论述斗争上的部署,一步步将特首选举方案限缩在它可以掌控的范围。控制提名权,扼杀参选权,松绑没有实质意义的“一人一票”,这和中国内地已有的“差额选举”有何不同?
第二招是“控制媒体”。这一年多来香港的媒体环境极度恶劣。独立媒体与编辑遭受暴力威胁层出不穷;不听话的媒体被撤广告,有广大影响力的网络媒体“主场新闻”突然关闭,连网站都删除;参与占中运动的金融业经理被撤销报纸专栏;威廉亚洲官网 戏码是对付壹集团,港府搜索黎智英和李卓人(工党主席,也是占中要角)的住所,将黎给民主派的捐款打成“黑金政治”。
“反占中”吓唬中产阶级
第三招是策动“反占中”。近年来香港“爱字辈”团体如雨后春笋。群众战是中共的看家本领,各地同乡会、基督教右翼、家长组织都被动员起来,并且培育媒体出身的周融成为反占中组织带头人。八月中,就在各方“等待”人大常委会决定“普选框架”期间,爱字辈团体总动员,由周融等人组织的“帮港出声”持续动员,成立“保普选反占中大联盟”,普设街站收集签名,宣称达百万以上。梁振英、董建华等人也粉墨登场签名。八月十七日,“反占中”上街游行,人数虽远少于七一游行,但通过这个反制行动,“反占中”强制卡位,宣称它也有大量群众跟随,虽然这些群众有来自中国内地的“临记”(临时演员),许多是“派钱”来的(走路工),游行后五星旗随地丢弃。第二天,中国喉舌媒体纷纷以“反占中爱国爱港运动”做头版。这是“出口转内销”的洗脑宣传,中方媒体放言:“你有八十万人签名,我有十三亿人!”反占中的粗鄙丑陋,也是恫吓中产市民的战术。
就在这段期间,媒体出现一个关键词:“袋住先”,先接受北京的筛选候选人方案,至少有“一人一票”,否则普选遥遥无期。北京若成功吓阻“占中温和派”,下一步就可以集中火力对付“占中行动派”。到此,中共的舆论斗争成功转移视线,将本来是“真假普选”的论争,转化成“香港动乱或袋住先”的选择。这个战略的核心就是中性化(neutralize)“中产阶级”的角色,使之怕乱,怕失去生活现状,不敢上街抗命。中共的多重战术一步步消耗占中的气势。
“一国”的牢笼
最近,“今日香港,明日台湾”的说法甚嚣尘上。台湾和香港虽然都遭受中国统战与渗透,但存在一个根本差别,就是,台湾仍据有事实上的主权。北京既将香港主权纳入囊中,岂有不直接统治之理?人大落闸后,一个中国法学教授写道:
一国之内,不执行中央全国性法令,不接受最高法院辖制,不向中央政府纳税,这样的高度自治,全世界有第二家吗?支持香港直接普选的,考虑过这个吗?中央不能干预香港司法,不能干涉议会,如再对行政首长无运作空间,香港不就是邦联吗?香港这么干,全国各省也有权这么干,中国不解体了?
这里的关键词是“一国之内”,中共恐惧香港施行民主带给中国“示范作用”。如果香港可以真普选,中国人民受到鼓舞,挺身要求普选,中共如何保住一党专政?因此,它便须牢牢握住香港特首的提名权。
台湾要担心人民的参政权是否正在流失?尽管我们仍有相对自由的选举,但上到总统选举,下到村里长,中共皆全面介入。候选人是否依恃北京的“祝福”,以获得“候选资格”?北京这样便绕开了台湾的事实主权,而达到控制政治议程的目的。马英九政府阻碍台湾人民行使公民投票权,也应置于此视野才看得清楚。
政改框架“落闸”,粉碎了“真普选”的一丝寄望,占中圈子情绪沸腾,年轻世代愤慨非常,不满“占中温和派”的谨言慎行,不想再“等”,罢课在即。“占中行动派”若掌控主导权,可能导致公民抗命运动的裂痕,这将是中方所乐见的局面,因为北京先挫败了温和派的谈判希望,之后就可以专心对付行动派。但另一个可能是,由年轻人全面主导的占中行动,激发更广阔的运动团结,造成巨大的社会压力,迫使中共做出让步。
不愿静待中共阉割
目前为止,这场“占中”对“反占中”的拉锯,北京似乎掌控了节奏。但中方仍无法掌握的是,香港青年世代的行动爆发力,有多强大?有多么不可预测?在台湾,学生占领立法院之前,普遍弥漫着悲观氛围,但太阳花爆发,改变了政治格局,并打乱国共合作的议程。香港年轻运动世代已练兵十年,储备了丰富的历练与行动力。
学联秘书长周永康说:未来香港不会再有年轻人相信“一国两制”、“高度自治”、“港人治港”,未来不会再提“民主回归”,提出来的必定是“命运自决”,香港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要怎么走下去。
序言书店老板李达宁说:如果占中三子坚持自废占中武功,搅一个假日中环嘉年华,然后宣布占中成功了事,从此静待中共阉割,则可没有好待遇了。到时有志贯彻占中运动的朋友就应该群雄尽出,抢过占中大旗,用尽方法汇聚民气,好好与中共在中环干一场。这不正是三十年来姗姗来迟的香港民主运动吗?
“自决权”,在此之前仍是空中阁楼,却因为中共直接统治的企图,召唤了香港人的自决意识。针对中国政权的“解殖”、“政治主体性”,也被提升到日常论述的视野。年轻世代不愿复制前辈的命运,空等三十年“民主回归”而终致幻灭;他们不甘苦候,不愿浪掷三十年的青春束手迎接“2046”的到来。
(吴介民:中研院社会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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