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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古道 千年留痕路沧桑(图)

 2013-05-09 13:50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通今送往的古驿道

在太行山的古道上行走,体会到了古人的商旅艰辛。这些被称为“陉”的驿路,不过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这些羊肠小道盘桓于山腰,蜿蜒于云端,古人凿岩建道,在崖壁上悬空铺路,宽处十几米,窄处仅能过一匹马,徒步行走尚且困难,要是兵马辎重过太行更是难上加难。

太行山一共有多少条古道?晋郭缘生《述征记》曰:“太行首始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三州之界,有八陉。”

这里说的“陉”,一般处于山脉中断的地方。“太行八陉”就是横断太行山、可穿越太行山脊的8条天然通道。陉口一般设有关隘,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诗经·尔雅》上讲,在中国古代,横亘在华北平原西部的太行山从南到北共有八条这样的通道,分别是今天河南济源的轵关陉、河南沁阳的太行陉、河南辉县的白陉、河北磁县的滏口陉、河北井陉县的井陉、河北蔚县的飞狐陉、河北易县的蒲阴陉、北京昌平的军都陉,即古今闻名的“太行八陉”。

约从七千万年前起,华北西部的陆地开始隆起,形成古太行,且这一运动仍在进行,太行山会越来越高,而不会像有人看到太行山部分地区高度风化侵蚀的岩表,所猜想的那样将逐渐削矮。在地壳板块间巨大力量的挤压下,太行山脉产生强烈褶皱和断裂,加之百万年的河流与山洪冲击切割,横向形成大大小小专称为“陉”的断谷。

在古代,太行八陉是当时人们穿越太行山脉的主要途径。“五月相呼度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李白留下的著名诗句,描写了古代人们穿越“太行陉”之难。如今,人们已能在太行山脉上开辟出越来越多的公路和铁路。可是依然有很多的旅行探险家关注并重行太行八陉,因为通过它,才能够走进真正的太行腹地,同时走进历史。

不久前我曾探访过福建浦城的仙霞古道,在那能看到的古道只有很短的一段,更多需要用想象去恢复那茶马商旅的依稀痕迹。因而,这一次我带着一种好奇踏上了太行山这些通往历史的古驿道,在千年太行山古道留痕中,带给我的是应接不暇的惊喜。时至今日,行走其间,还能从那无休止的盘旋往复中,领略到那份曾经的险绝。

孔圣人下马回车处

从晋城去看太行八陉,最近的是第二陉,太行陉。我们准备走四个关口——拦车村,孟良寨,碗子城,天井关。

我们先驱车到太行陉第三关的拦车村。老秦提醒我们,这个村的老百姓很刁,有次他和乡长一起坐的车路过时,被拦住要过路钱,是个名副其实的“拦车”村,车子千万不要碰了他们。因此,到了村口孙哥开车显得特别小心翼翼的,东北汉子也怕关内的不良之徒。

入了关口我们担心会有刁民碰瓷或什么的,给我们增添麻烦。可是下着雨,村路上没有多少的人,我们把车停在边上,冒着雨准备开始拍照。这时,一位大爷迎了上来,我开始还有点警觉,故作镇静地和他“咯碰咯碰”(山西土语聊天的意思)起来。

“大爷,你们这麦子都割好了吧?”我想起了老秦那天跟我们到大河关采访耽误了到这边拍摄收割麦子的事,今天出来看到收割后的麦地,老秦还在感慨地说,等了三年要拍收割麦子的照片,不想这次又错过了。

“前几天都割完了,”大爷很友善地回答我们,我觉得对老秦有点愧疚,一个摄影人季节天气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出作品有时并不是拼技术,更重要的是拼天气。

我关心地问大爷,下面还有什么农作物,也许可以弥补老秦对农耕题材摄影创作的欲望。

“我们这里是割了小麦种大豆,割了大豆种小麦。”张满堂大爷很有节奏感地回答着。

他们让我感觉到很淳朴,有问有答,让他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像道具一样任我们安排,很配合,可以看出他们从心眼里是好客的。所以,我对这个村名就觉得不太能理解,一问,原来还有另一种解读:公元前55年左右孔子周游列国到了晋国太行陉,刚进村子,路被一群小孩给挡住了,这群孩子在路中央认真地玩着用泥团筑城池的游戏,孔子就让随从下车请小孩让道。小孩就对随从说,“你看到我在做什么了吗?”随从回答:“不就是在筑城池嘛!”孩子反诘一句:“只有人给城池让路,哪有城池给人让路的?”孔子在车上听到此言大惊,叹道:“晋国非一般之地也,连小孩都这么聪明,我还自作多情前来讲什么学啊!?”遂命令随从掉头回到鲁国。

拦车村古称星轺驿,是太行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出入豫晋路经此地的朝廷官员和使臣一般都会在此下榻歇息。王维、李白、白居易、刘长卿、司马光、于谦等文人墨客写下的诗文,给这里留下了丰厚的文化底蕴。现村中街道从南至北约有4里多长,街道两旁多为明清建筑,雕梁画栋,楼阁耸立。村北有一两层过街楼阁,一楼中间为石券拱门,券顶由五块青石组成,券石之间皆用燕尾铁榫紧紧扣连,门的北面镶嵌匾额,上书“河东屏翰”。旁边有一农家,墙上保存有“揽车镇”三字石刻,系光绪十九年间郡痒生韩识荆所书。

离开拦车村不远,向北过石槽村、山尖村,即到天井关村。天井关位于天井关村南,村以关得名。关楼面阔三间,上下两层,来往车马行人从券洞中通过,正面楷书:“天井关”,关内左边有石砌台阶,可达二层阁顶。台阶上尚存有一断碑方形边,长0.7米,上刻一“元”字,应为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泽州知府姚学瑛书“太和元气”之手迹。天井关一名的来历,众说纷纭,其中较为可信的一种说法是:因关南有3眼深莫能测的井泉而得名。所谓天井,其实应该是井泉,是垂直似井的水泉,韩愈诗中有:“是时新睛天井溢,谁把长剑依太行”,说明唐代这里还有泉水溢出。据当地村民介绍:世代相传,天井到底有多深,无人知晓。有好事之人,曾用绳栓一鸡坠入井中,绳尽仍不触底,提绳上来,鸡已无肉,仅剩腿骨。村民骇然,便用一棵大树连根带土盖住了井。现在一片荒芜,野草丛生,已不可寻。

在关南头,古道西侧,一块高3米许的巨碑赫然在目,这个碑文刻着“孔子回车之辗”。天井关的百姓也同样传说孔子在此扭头打道回府的那段掌故,只是多出一节说法更为神妙。说孔子继续前行前行,又见道旁有一黄鼠,口衔核桃,谦和拱立,作礼拜状,孔子遂叹“晋知礼已甚!”旋车而返,留下车辙约20厘米深。我们没看到车辙,据说已为水泥路面所覆盖。这里的村民更是理直气壮地证明孔子来过这里。

下午两点我们已经是饥肠辘辘了,但是还是赶到太行陉的第二个关口孟良寨,看到这里已经快要被荒草遮覆。厚厚的城墙,用米汤和生石灰搅拌粘合起的石砖城墙经历千年风雨依然坚硬。

现在这里已经成了老百姓玉米地了,可是当年山西小口村南的山梁上曾是小口隘,相传北宋大将孟良在小口隘建筑城寨,防关守隘,后人就称它为孟良寨。它位于碗城寨东侧山腰,全为石砌,方形,面积1600平方米,残垣高5到7米,宽6米,东西各有城门,原城门上各镶嵌有“南通伊洛”、“北达京师”题记。

太行陉是豫北通往晋东的又一条重要交通孔道,原古陉在河南沁阳市区北偏西15公里处关帝庙两侧,一名丹陉,当地人俗称小口。此陉山势陡峭,道路险窄,宽仅五步,百折回肠。现原道已很难通行,一般是走与之相似的另一条公路,即从沁阳出水南关,渡沁河,北上太行山南麓的常平镇,过大口隘,一直攀登到太行山顶上的山西晋城晋庙镇天井关,再经高平、壶关抵古上党(今长治地区)。

中华五千年悠久的历史赋予了千年古道太行陉(道)博大而丰富的文化遗产,羊肠阪道、古老驿站、巍峨静谧的庙宇、精美瑰丽的石刻以及那一部部神奇诱人的古老传说,构成了南太行上下甚或中华大地独特而灿烂的文明景观,永远是后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之源。

有学者说:古老的太行陉早已成为历史上的辉煌,做为中国历史上极其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其留给我们的却是无尽的价值。从有形遗产上讲,无论是晋豫交界处太行山涧的羊肠阪道、古丹道、碗子城,还是名扬古今的天下雄关天井关,其每一块砖石无不勒刻着中华民族文明进程中不可或缺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宗教、民族融合的历史踪迹;从无形遗产上讲,中国历史上与太行陉相关联的战争史实、名人名迹、诗词文曲、神话传说等,就足以让晋豫两地古道两端的后代子孙享用不尽。经初步考证,太行陉有史以来共有50余起战争直接或间接在这里发生,共有11位帝王在这里途径或居住,共有上百位文人骚客留下近200余首诗文佳作,还有难以计数的历史传奇人物在这条千年古道上创下了千古“神”话。

一块命运多舛的石碑

太行陉的第一道关口名曰“碗子城”,建造在半山坡一平地上,上有一座青石叠垒的呈圆形城池,由于其地狭窄,形似饭碗,故名碗子城。它雄踞晋豫咽喉要道,面积仅为1亩左右,用块石筑城墙,东西长50米,南北阔25米,城高7米,宽4米,依山而建,面临峭壁,羊肠坂道穿城而过,呈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扼守之势。

据《怀庆府志》记载:“太行山顶,其路羊肠,百折中有一城,地仅一亩,唐初筑城,置此以控怀、泽。甚小,故名。”我们在雨色濡湿的早晨来到了连接碗子城西的盘石城墙,只见那高约4米的城墙沿山腰西行,蜿蜒约1000余米。民国二十八年三月,国民革命军40军39师凭此与日军相持5日,此段城墙是战斗的主掩体和主阵地。

就是这块在半坡上似被遗弃的“碗子城”却成了晋豫两地山民争夺的一块古驿路上的“宝贝”。

1986年11月21日,沁阳境内的古羊肠坂道被公布为“省保”,附属文物包括碗子城、孟良寨、唐城、“古羊肠坂”摩崖题刻、元代石像及哨所城堡等,从而受到各界的关注。

它属于河南吗?我们站在“碗子城”从半坡上往下望,不远处即是河南沁阳地界。现代的高速路和羊肠坂道纵横交错在山峦间,划出一道道历史的皱褶。这里跨省的相邻两个村民历史上就不是很和睦,边界纠纷近年由林地纠纷转为文物之争。前一段关于“碗子城”的一段讼案还打到了中央电视台的“说法”栏目。经了解,情况原来是这样的:

离“碗子城”仅有4里地的常平村有人口2500多人,而距“碗子城”略远的大口村有700多口人,离碗子城较近的是大口村碗子村组,有100多人。

常平村村民认为,目前留存最远的凭据,是明万历二十七年在山顶上立着的一块界碑,上面清楚地界定了两村也是两省的分割线,几百年来,一直为双方认可,村民在各自的地盘上春种秋收,相安无事。界碑后来被大口村的人推下山去摔成两截。从此以后,常平村和大口村更是争执不断。

后来,沁阳市在“古羊肠坂”题刻南40米的山坡平台上立有文保标志石碑。可是时间不长,“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碑被山西方面毁坏,就连沁阳市林业局立的标牌也被毁掉。2002年7月17日,沁阳市人民政府划定了古羊肠坂道重点保护范围,以保护标志为坐标,向南500米,向北400米,向东680米,向西220米;而一般保护范围是自重点保护区边界向外扩1000米。碗子山顶南侧的孟良寨和碗子城在重点保护范围内。

2004年6月,山西省政府把“碗子城”等古迹公布为山西省第四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他们也在“碗子城”附近立了石碑,尽管基座非常结实,还是被常平村的群众毁掉。

我们在现场也看到了新近被砸毁断成几截断片的石碑。石碑上写的是“北达京师”和“南通河洛”。

保存最完好的一段古道

6月17日一早到白陉古道,当我们走过了五公里保持完好的“悬天古道”,我完全被它所慑服。这一条在峭壁上修筑出的道路,上倚巉岩下深泽,它潜于浩荡的太行山脉2600年,一定几经多次的破损和修复,但一直都是山西通往河南辉县的重要关道。

太行八大陉的第三陉——白陉,位于陵川县马圪塔乡和河南辉县薄壁镇后的南关山交界处。这儿有个从太行山流下来的磨河冲出的大裂谷,古白陉的孟门隘口即在此。原古白陉之孟门隘口,两山耸峙,宽仅2米,当地人称“没牙豁”,地势险要,古为晋豫交通要冲之一,因其紫色霞石遍山,又称紫霞关。由于屡遭洪水冲蚀,加以年久失修,后渐少行人。其实,我们实地察看,它基本都在陵川县境内的黄围山腰处,下面就是“黑毛大峡谷”,现修了一条公路,所以古道才开始荒废了。“黑毛谷”两峰相携,最窄处仅十米,确实十分险峻,称它夹皮沟也不为过。

但当地人还另有一种称呼,叫它为十里河大峡谷,白陉古道就悬之于十里河大峡谷的上端,该峡谷长约10华里,是南太行最窄最险峻的深谷幽峡,峡谷蜿蜒,峭壁耸天,上下落差最高处达300余米。白陉古道盘在十里河大峡谷的峭壁中部,被称为“悬天古道”,是太行八陉中目前保存距离最长、最完整的茶马古道。现在栈道上还留存着多处马蹄印。古道总长五公里,宽2米,由七十二拐和古栈道两部分组成。其中七十二拐,利用山峡地形,采用“72”拐的构筑形式,将客商逐步送上200至300米的山巅,设计和施工之巧妙,在我国堪称独一无二。

黄围山风景旅游区张经理带领三个壮小伙子背着摄影器材和我们一同穿行了这条古道。一踏上古道约30多米就见一座桥。上面写着“晋南第一桥”,传说是一位寡妇修筑的,这是明朝时候的事了,这个妇人的丈夫是个商人,到河南时路过这里的拐弯处,里面路狭草长,是强盗蛰伏的好地方,她丈夫遇害后由她打理商务,后来发达了,为纪念丈夫也为乡亲的平安,她出资在这里修建了这座桥。

白陉古道上荒草萋萋,现已罕有人迹。老秦说,古道一直走了2600年,他这一生有三次来到这里,1968年以前这里的人还走这条古道,那一年他送哥哥回部队时也走过这条路,那时的白陉古道可不像现在这么落寞,一路上不时会见到脚迹匆匆的旅人。现在除了游客,已经没有人为了赶路走这条古道了。

当我们走到了白陉古道保持完好的“72”拐时,更是被它所慑服。这一条在峭壁上修筑出的下山道路,一共有七十二个弯道,它潜于浩荡的太行山脉2600年,一定几经多次的破损和修复,但一直都是山西通往河南辉县的重要关道,这岂止是一条石板路,它也流淌着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文明。

魏武挥鞭马蹄留痕

车从壶关往陵川方向行驶,这条水泥铺就的道路虽然不宽阔,但却保养很好,没有被重载的煤运大卡压坏的路面,逶迤起伏盘绕在太行山的悬崖绝壁上。行驶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到拉煤的长挂卡车,觉得很纳闷,一点也没给我在煤都风尘仆仆的感觉。原来几年前开始发展旅游,政府限令大卡车只能晚上通行,白天是小车和旅游车行走的时间。老秦老家在陵川,对陵川特别有感情,陵川的王莽岭他一铆就是十多年,不分严寒酷暑地穿梭在群山峡谷之中,拍摄了许多获得金奖的照片,是王莽岭旅游开发的先驱者。

一路上他给我们诵读了有关陵川的顺口溜,诸如:“全球变暖,家往哪搬?除了南极,就是陵川。”等等,倒还挺能缓解旅途的疲劳。陵川全年平均气温不到20度,是个旅游避暑的好地方,老秦走到哪也忘不了宣传他的家乡。

我们今天选择的是一条西上太行山的道路,有学者考证说当初曹操登太行也是由此往上走的,但有争议,另有一种说法是从晋城北面登太行的。当然,曹操走的是条古道,而这条古道而今安在?

我们就夜宿古时候的大河关隘口——如今叫大河村龙泉峡边上的一家宾馆。公元前394年,魏武侯任命著名军事家吴起为河西太守,设防大河关。汉王元年(前206年)大将韩信穿越大峡谷,见群峰耸峙,一条羊肠小径蜿蜒其间,遂派兵留守,修筑关隘,建议刘邦设立壶关县。大河关因地扼要道,历代战事迭起。帝王为了争霸江山,皆在此斩关夺隘,驻骅此地。

果然,这里退休的老村长李大爷带我们来到大河关古道上,道边的客栈依然伫立,依然可以看出其数百年前的豪华与排场;在客栈前的还有一处蹬马石,保留完好,李万勤大爷像孩童般地蹬了上去,给我们示范当年达官贵人上马的形态;客栈侧墙的栓马石孔,依稀可感昔日的喧哗和来往盐商的吆喝声,见证当年畜驮人担,不绝于途,店门生意兴隆的景象;我们就在村头走了一小段古驿道,李万勤老大爷在清理留在光洁溜光石板上的马蹄印里的泥土,这些依然裸露的小如酒杯,大如碗口的马蹄印,见证了这条驿道的沧桑古迹,依然诉说尘封的故事;龙泉峡过来不远还有个古关口,叫大河关,为明代所建,坐西朝东,上依绝壁,下临深渊,虽然它在“文革”时候遭到了破坏,但“大河关”三个字的轮廓却还清晰可见。古关、古桥和古栈道的痕迹给大河村增添了不少的古韵。

就是在龙泉峡的大河村东的“大河关”上,一代枭雄曹操于建安十一年(公元206年),亲自率军征讨并州刺史高干。曹操大军包围壶关,三月,壶关守军投降,高干在逃奔匈奴途中被郡尉王琰捕杀。从临漳进军壶关,太行山大峡谷是必经之路,曹操经此还留下著名的诗篇《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全诗对太行山羊肠坂的苦寒之行抒发得淋漓尽致。这首诗对后世影响深远,后来描写太行山羊肠坂的诗多受它的启发。在诗人们的笔下,羊肠坂已不仅仅是个地名了,它已成为道路危艰的代名词或人生历程艰辛、仕途难测的同义语。

在羊肠坂,还可找到许多与曹操进兵太行有关的遗址和地名。如在;在五指峡北口的悬崖绝壁之上,有石块垒筑的军事堡垒“曹公垒”;在王莽峡的东南出口处有用土堆筑的军事设施“土圪堆”;在五指峡东面的羊肠坂附近还有“兵营”、“兵灶”、“饮马坑”、“藏兵洞”、“东仓”、“西库”等曹军驻兵宿营的遗迹。就连上党名吃“壶关羊汤”,也是因曹军在冰雪遍地的大峡谷里捕捉山羊,用峡谷的泉水炖食羊肉及内脏充饥御寒,使士气大振,进而攻克壶关后而扬名。这些遗址、地名及曹操上太行山的故事,千百年来在当地一直流传至今。

如今的羊肠坂,已不再是昔日“车轮为之摧”的羊肠坂了,大路通天,车行如梭,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或许还能从当年的遗址中想象到一丝树木萧瑟、水深路绝的悲凉,感受古道沧桑带给心灵的那种瞬间的震撼。

山是苍莽的,道是逼狭的,历史的刀兵和商队已经远去,而文化却一点点附着、积淀在村落里、道路上、颓墙残垣中。

大河关隘,历史上就是交通要道和咽喉要隘,这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商家汇聚之所和文化荟萃之处。如今,这一切已经随着马帮铃声悠远成一段绵长的记忆。

秦皇古道上的车辙让人惊叹

太行八陉,唯有第五陉——井陉,至今一直作为县域的命名。

这条古道距石家庄30公里,井陉县城向东5公里,石太公路、石太铁路倚其而过。这里关山环立,地势险要,是山西、陕西通京的交通要冲,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古驿道长约百里,贯穿太行山。

这个伴随秦始皇最后一程的地方,也被称作秦皇古道。尽管当初路过这段古道的秦始皇已是被人左右了遗志的行尸走肉,但经过两千多年的沧桑演变,能见到秦皇古道原形,对我来说,特别有吸引力。

秦始皇嬴政,他13岁继承秦国王位,22岁登基,39岁击败六国中最后一个诸侯国齐国,完成统一大业。随后,他不失时机地制定颁布了统一治国的法令,如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修筑驰道,提出“书同文”、“车同轨”。50岁英年早逝,病死在东巡归途“沙丘平台”(今河北广宗县北),后车载其尸,经井陉古道绕道北上,由恒山、太原、雁门、云中进入九原,最后从九原直达甘泉的直道返回咸阳。

我们进入白皮关,车子往崎岖不平的石道上行驶一百米不到,停到了一分岔口,然后弃车拾级而上。烈日当空,好在甬道高树葱郁,蔽天遮日,路边黄土板结。过了白马庙改为新铺的方石路,爬到白石岭标志处,我已是一身汗水。

再往上走,只见三间石砌小屋,正中门楣上凹嵌长方石刻有“立鄙守路”四字,门前盘龙石雕作桥护栏,桥两侧是长方形饮马池。经当地专家学者考证,此驿站建于清嘉庆年间(1811年),有道光年间陕甘总督那彦成撰写的《平安州东路修治石道碑》碑文为证,路旁崖壁上还镶有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的修路碑刻一块。驿站建立至今近200年,与秦皇古道比那是太年轻了,但却是一座中国现存最早的古驿站。可如此年代的驿站,全国也仅存两处,另一处在苏州横塘,为砖木结构,这两处驿站已被中国古代邮政史专家视为“活化石”。“立鄙守路”似乎很难读懂,秦皇古驿道管理处的杜宝义对我说,据专家考证,它出于《国语·周语》:“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意思是栽树成行,标明道路,途中设馆舍,接待过往官员和信使,这是周朝就已制定的交通法规。可以断定,这就是一处古代邮政驿站和官道官员休息站。鄙,是距离国都很远的地方,古时称50里为近郊,100里为远郊。“鄙,距国(都)五百里”,边鄙,即有人居住的偏远乡村。在远离大城市的交通要道旁,设站来接待过往信使和官员,这就是“立鄙守路”的意思了。秦始皇在修筑弛道时也是“十里设亭,三十里设驿”。虽然“立鄙守路”现存不足200年,但它有没有可能是秦始皇时代井陉古道驿站点的传承地?     

但我们无心观赏这些古迹,一心惦记着古道,我们疾步上行,但见黄色清漆护栏内,古道显现了:秦皇古道——石头路基上,两道深深的车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现代铁路,蜿蜒上行,消失在丛林中。看到车辙的那一眼,我也被这深深的道痕震慑住了。如此年代悠久、前所未见的历史陈迹,真的让人震撼!我仿佛也置身于“车同轨”时古车马队伍中凭轼结辙中,车马络绎,不绝于道!可见这条古道的繁盛和久远,否则,不可能留下如此憾人的辙痕!《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说:“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看看眼前的情形,别说车马并行了,就是想改行辙道都很难,大家只能顺辙而行,久而久之便“如出一辙”了。

秦皇古驿道风景区管理处处长杜宝义处长告诉我:两车辙内径1.05米,外径最宽处1.35米,现存道宽2.85米。秦朝“车同轨”规定是6尺,相当于现在的1.1米。这无疑是秦皇古道!这是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的古道之一,秦皇古道也凝结着古人的智慧和艰辛。联合国世界遗产调查员亨利·克利尔考证,这条古道比罗马古道还早了100多年。而杜宝义处长则说,其实根据史料查证,秦皇古道比罗马古道要早上1300年。井陉古道之所以得以局部保存,得益于清末修筑正太铁路在井陉险路改线,人们才逐渐遗忘了这一大约7公里险恶难行的地段。

井陉口东天门关城——连接秦晋、燕赵的要冲。关城下有两条长达18米,最深处达尺余的车辙,这是最险最窄的一段。这段路基岩石面明显低于两侧,这便是“燕晋通衢”之孔道。刚建成道路时,路面较高,依托路面加盖关城,车水马龙长时间车轮轧压同一地方,车辙深到一定尺寸,路基凹凸不平,凸石便托起车体不能行进,工匠只好在关城下把高于车辙的路面凿平,再凸再凿,东天门城下通道已向下凿了近2米的石基。算起来,到1907年正太铁路开通,大约500年路基就要凿平一次,于是形成了今天这个见证沧桑岁月的关城门洞。东天门是一座双关城,分东阁、西阁,两阁相距不足50米,分扼白石岭东西两峰,屯兵把守,互为依托,浑然一体。西阁关城下为人工铺石,中间行车轧压部分明显可以看出换石的痕迹。大概这就是六方面石吧。

井陉素有“太行八陉第五陉,天下九塞第六塞”之称。《吕氏春秋·有始》有“何谓九塞?”的描述,井陉为第六塞。《太平寰宇记》云:“四方高,中央下,如井之深,如灶之陉,燕赵谓山脊曰陉,下视如井,故为井陉。”公元前229年,秦将王翦伐赵之战;公元前204年,汉将刘邦以少胜多的背水之战;公元756年,唐将郭子仪、李光弼歼灭叛将史思明,平定安史之乱;公元1900年,清将刘光才抵抗八国联军的庚子大战都发生在这里。

韩信谈兵台似乎依然在传颂当年背水一战的以弱胜强的辉煌业绩。不远处就是韩信手下败将赵国守军陈余的衣冠坟墓。

井陉保存一百里的古道,是当年最重要的“驰道”之一。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的第二年(公元前222年),就下令修筑以咸阳为中心的通往全国各地的弛道,因此说弛道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国道”。

古驿道的青石板上还残留着远古时期古生物鱼虫的化石痕迹,杜宝义告诉我说,这里的每一块青石都值上万元,还真有人开价想买,但这些都是文物,再高价也不能卖!

路边平缓处有一块石坪,刻石碑“秦始皇歇灵台”。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最后一次东巡,病死沙丘宫,胡亥、赵高、李斯绕道北行,“遂从井陉抵九原”,走的就是这段唯一通道。因盛夏七月酷暑难当,虽然把秦始皇遗体放在温凉车里(闭之则温,开之则凉,可以息卧的轿车),但时间一长,还是散发出了尸臭,引得苍蝇逐臭而来。赵高献计,命令随从官员每车装一石咸鲍鱼,用来混淆秦始皇遗体的臭味,古来民间就有“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说法,于是一行人臭上再加腥臭,臭烘烘赶往咸阳。车行至井陉,关隘路窄,却非常阴凉,是歇息的好地方。这位千古一帝生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里会是他的冥冥西归路,在此之前,他创造了空前伟业,在此之后,他留下了千古遗恨,随他同行的3个阴谋家“沙丘政变”提前结束了秦帝国的浩浩皇权。

多少将军经行处,冷月无声,铁马金戈逶迤远去。一代帝王的丰功伟绩已经随着历史的烟云消散,而古道依然躺在山野之中,静静地诉说着秦王成就霸业的历史,倾听着数千年来的燕赵悲歌。 

飞狐古道今古事

我们的车子到达涞源县进城路口,迎面扑来一个雕塑——凌空飞跃的一只人狐。

飞狐,这个灵异诡秘的名字,人们对它并不陌生,金庸先生的武侠名著《雪山飞狐》、《飞狐外传》几乎家喻户晓、尽人皆知。但是人们并不了解,历史上这个名字属于涞源,属于涞源和蔚县之间的那条著名的“飞狐道”,也就是太行八陉中的第六陉——飞狐陉。

飞狐在涞源人心目中是聪明、善良和美丽的化身。在县城白石山酒店,刘春阳局长笑着对一位北京来的律师说,想请他出面和金庸先生打一场官司,理由是金庸先生用“飞狐”名侵权案。我说这主意不错,关键不是谁输谁赢,而是借金庸小说的影响力来张扬涞源的“飞狐”文化。

涞源西汉时期称广昌,隋朝以后到明洪武3年起更名为飞狐,应该有700多年历史了吧?后来又改回广昌,到了民国3年更名涞源,涞水的源头的意思。《广昌县志》载“县东北十里野狐山,相传有狐食松子成仙飞去。近山人常夜闻狐鸣,县之旧名以此”。古老的传说始于商末,传说,千年灵狐食万年松果羽化成仙,自野狐山朝凤凰山飞去。老百姓发现这只飞狐仙经常变幻为妙龄少女、老妪、老翁三种形象,在他们遇到灾难最需要帮助时显圣,救人于危难之时,所以大家非常感激这只有道的飞狐仙。

飞狐陉是历史上燕赵通胡的要道,也是北上内蒙、辽东,西到甘绥、西域,南下中州、江浙的重要关陉。历代都设重兵防守来自蒙古草原游牧人的偷袭。飞狐陉是古代游牧民族铁骑南下的通道之一。苏东坡在定州时曾有《咏雪浪石》,称道“飞狐上党天下脊”,陆游也有“三更雪压飞狐城”的诗句。

从涞源伊家铺向东北登上山梁,是飞狐古道的最高点黑山堡,但公路如今不经过这座山峰。黑山堡也是涞源盆地与壶流河河谷的分水岭。沿公路向北,翠屏山中有一条大裂谷,又称飞狐峡谷。翠屏山大裂谷北边有北口村,翠屏山象墙一样在这里挡住去路,到近前才能发现峡谷的裂口。扼守飞狐陉北口的飞狐关就在这里,但关城今已无存,只在附近留下一座敌台。

这段二十多公里长的山路是古道中最壮观的。两边的峭壁都是直上直下,有数百米高,峡谷的宽度最多只有50多米宽,最窄处仅有20来米。传说杨六郎射穿过路上的一座山峰,留下了一个圆圆的“箭眼”。“一柱香”则是两山绝壁之间的一座奇丽突兀的石峰,车行至此,不得不虔诚驻停片刻,观赏一番。

飞狐古道与“太行八陉”其它古陉道不同,其它古道只涉及两省之间的交流,而飞狐古道却涉及南北方数省市之间的交流。特别是明清时代,飞狐古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和运输货物的骡帮成群结队,商人驴驮骡运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络绎不绝,昼夜不停地往来穿行于飞狐古道之间。这些骡帮北上时,驮着运来了江南的丝绸、茶叶,京津地区的日用百货、中原的小土布、棉花,涞源等地的红枣、柿子、核桃等,过了飞狐古道之后,至宣化、张家口,有的沿途卸货,即为终点;有的越过蔚县、阳原、怀安、宣化、张家口,踏上张库大道,或直达坝上草原,或继续越过大沙漠,走向蒙古高原,直达俄罗斯。转身南下时,运走了草原和塞外的毛皮、肉、奶制品、杂粮、老酒以及蔚县的煤炭、麻绳、药材、小米、窗花、沙锅、大瓮等,越过飞狐古道,走向冀中平原,走向京、津、沪、粤,走向苏杭,通往武汉襄樊的码头。飞狐古道的北口,即今天的北口村,就成为南北物资的集散地,人们称它为“紫荆关外旱码头”。

由于往来穿梭的客商源源不断,飞狐古道沿途兴起了很多货栈、客栈、店铺,骡帮可以随时歇脚、喂饮;客商可以随时憩息、打尖。不论南来还是北往,都是客至如宾,照顾周到,熟者如老友重逢,生者可以“停车聊问俗,啜茗且看山”。飞狐古道在历史上走成了一条经济长廊。

两千年来,飞狐古道承载了太多的文明与详和,也经历了太多的硝烟与血泪,见证了太多的分裂与媾和。可以说它是牵动中原王朝和高原政权比较敏感的一根神经。

古道两旁你会感觉到苍黄的土地和耸立其上的高大烟墩扑入你的眼帘。尤其进入狭长的山沟,抬眼张望,东侧山梁上一排溜烽火台消失在远山的烟岚里。这些孤傲、冷寂的土墩和石台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今天的手机塔,不难想象,在那漫长的农耕、游牧时代,烽火狼烟已经是很先进的信息传递工具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马蹄梁。刘局说他小时候听老人们讲,马蹄梁上有许多巨大的马蹄子印,是当年杨六郎带兵与辽军作战留下的,当时自己笃信无疑。长大后他出于好奇,带着疑问,曾几次探访马蹄梁,去寻找是否有老人们描述的那些马蹄子印记。幸运的是,尽管梁顶上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修涞蔚公路,现代化的机械已经将古老的道路铲得没有了痕迹,但在新推出的路基上同样有大面积的环状印记,仔细观察,酷似马蹄子印,难怪古人会有那样的想象力。我看过刘局拍摄的那些照片,十足的马蹄印迹,但刘局说,那是天然的岩石,马蹄梁是奥陶纪的灰岩,由于特殊的沉积环境,形成许多环状、半环状的燧石条带。这些条带,硬度相对较高,抗风化能力较强,经过时间的消磨,自然就像是传说中杨六郎战马蹄子印留下的“化石”。

站在这成片的“化石”上,眼前似乎隐约看到奔腾的战马扬起的冲天黄尘,耳畔呼呼作响的风声里似乎裹挟着憾动山谷的喊杀声。

古老的飞狐也已飞向朝歌,遁入尘封的历史,经过脱胎换骨的重新羽化又在金庸先生的笔下重生,演绎成为胡一刀、苗人凤、胡斐、苗若兰们的诸多故事。但纣王城、飞狐城的瓦砾却静静地沉睡在厚厚的黄土之中,那黄土地上一岁一枯荣的野花和荒草,毫不介意它生长的地方曾经有过怎样的悲欢离合、生别死离,与人类文明一起,毫不留情地把今天继续变成过去。

飞狐古道已经所剩无几,几乎被现代开发的公路所取代了。作为千年古道,已经完成了它工具意义上的使命,留下的,则是厚厚的文化的堆积物。而今的人们,享受现代文明的便捷和舒适时,是否一定要改变“千古一陉”的困厄。这悠悠的历史和煌煌现实,难道就不能寻求到一条和谐共生的路径?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有诗云:“太行之路能摧车。”明王世贞《适晋记行》中也说:“车行太行道,如浮沧海,帆长江,身居危险之境。”古时难行的太行八陉曾是重要的军事关隘,而今太行山上已有了无数通途。然而太行八陉并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逝。“千秋不易太行道,百里难载中华史”,套用一位专家的话:太行陉,作为极其珍贵的自然与人类文化遗产的综合体,它的价值将永远和太行山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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