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在周末的晚上照例给父母打越洋长途电话。在极力搜肠刮肚,用开心的语气叙说一周来的生活琐事后,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咛了许多诸如天气冷了要注意添加衣物之类的话语。过后,老妈忽然说了一句:“前几天,你爸爸过马路的时候摔倒了。”
我的脑袋忽然嗡了一下,一股酸楚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喉咙顿时哽咽。我急切地问:“怎么会?很严重吗?”
妈妈叹了口气,安慰我:“还好你爸爸身体健康,也没啥事,自己爬得起来。没有受伤,万幸啊”。
妈妈说:“那天我跟你爸爸想到沃尔玛去买点东西,准备过马路去坐公交。刚到斑马线,就看到公交车停靠了站。我们怕公交车不等我们,赶紧从斑马线就跑过去。唉,这个公交车人很多,也很难等。我们心很急,人老了腿脚却很慢,路过的车也不让我们。你爸爸跑得比我快,刚过了马路,对面有个马路牙子没看到,一下子就绊倒了。我赶紧过去要扶起他,他自己就爬起来了,结果公交车也没等我们,开走了,唉!”。
妈妈叹口气说:“旁边的人都站着看,还有笑的。还好,你爸爸天天锻炼,身体结实,这次没有摔伤,万幸,菩萨保佑!”。
我的心像刀割一样地痛,脑海涌起了无数个可怕的想像。那一瞬间,我真想跟爸妈说一声:“对不起,爸爸妈妈!”。
我镇定了下情绪,跟妈妈说:“你们年纪大了,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走路要慢,过马路要看清楚再走。公交车就不要追了,大不了打个‘的士’......”我停顿了一下:“最好,你们俩一起过马路的时候,要牵着手”。
妈妈无奈地笑了:“你爸爸还不让我告诉你,怕你骂他。你爸爸越老越顽固,我的话都不听了”。
电话里听到妈妈大声跟老爸说:“你儿子让我告诉你,过马路的时候不要跑,还有,要你牵着我的手”。
老爸在一旁嘟嘟哝哝地说了几句没听清,估计是说妈妈又嗦嗦,:“叫你不要跟儿子说的”。
妈妈在电话那头告状:“你看,你爸他又走了,又到楼下去买体育彩票了,天天就是彩票......"
收了线,我的内心一阵阵寒冷,身体不禁颤抖。直到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仍然内心颤抖不已。
10多年了,温哥华的人民群众还是这么热心
十年前,我刚刚移民到温哥华不久,一度租住在downtown的west end区,那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时内心彷佛觉得,离海近一些,就能离家近一些。west end 的住客,多是租房的打工白领,清晨的时候,各式各样的新旧车辆,挤满的窄窄道路。路上行人匆匆,快步去赶着公交或地铁。尽管如此,车辆行驶在路上,仍然能遵照交规,礼让行人;陌生的行人,迎面走来,也微笑致意;当我们快步奔跑去追赶公车的时候,好心的公车司机看到了,都会耐心地等待那么一会儿。
west end的道路,很多是斜坡,人行道也是如此。一天早晨,我刚踏着钟点走出公寓大门,看到对面的人行道上,一辆残疾人的电动轮椅缓缓沿着斜坡向下行驶而来。我公寓面前一辆正要横过道路的汽车,立马停下,等待着让轮椅先过马路,后面跟着的一串汽车也停了下来,这一幕在温哥华是很司空见惯的情景。
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个邋遢肥胖的中年女人,轮椅的上方,竖着一面小旗,轮椅的后面,则乱七八糟地挂着一些塑料袋。
或许是因为下坡,或许是看到车辆停下来在等她,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显然是加快了速度,其实,她当时离十字路口,还有短短的一段距离。
一切都如同平常,我没有特别留意十字路口的情景,正准备到路边开走自己的车子,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就看到那辆轮椅不知怎地就翻倒了,轮椅上的女人跌倒在路口。我顾不及车门刚打开,就下意识地拔腿朝那轮椅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许多停下等候的车辆,门被急切地打开,各种肤色的人冲上前去。人行道上的人,显然是快了一步,已经有人赶紧扶起了那女子。
一个剃着庞克头的年青黑人,则用力扶起了翻倒的轮椅;几个穿着套装的女孩,帮忙着捡起那些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塑料袋以及里面滚出来的一些看起来像垃圾似的物件。等我跑到路口的时候,一切都插不上手了,也就是那么几秒的时间。
“Are you OK?”,更多的人在问。有人把女子扶到轮椅上坐下,问她是否需要叫救护车。路口等候的车辆,没有一个人把车子开走,后面等候的大队车龙也没有一个不耐烦摁喇叭的。
事情以那个女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而很快结束。路口的车辆动起来,人们继续赶路,该上班上班。也许过后谁也不会再提起,城市的这个角落曾经发生的这平常的一幕。但是,那一瞬间的情形,却感动了刚从国内到加拿大的我,一直记忆深刻。
去年的一个星期天,我和太太到granville island游玩,刚走到上“岛”的大桥下面,远远看到一个中年女子骑着单车,迎面而来。在离我们大概还有几十米的地方,那女子忽然啪地一声,连人带车摔倒在路上。我太太看到后,顿时惊叫了一声。我们还来不及拔腿过去,路旁的咖啡屋酒吧,刹那间冲出了几个壮汉,很快地将人和车扶起。那女子看来没受伤,很不好意思地道谢。那些壮汉开了两句玩笑,又走回酒吧坐下,继续看球赛喝啤酒。我太太看到这一幕后很感动,跟我说温哥华的人真nice,连那些看起来那么粗鲁的人,都这么热心。我跟她讲起了10年前的那一幕,感慨到:10多年了,温哥华的人民群众还是这么热心。
曾经读过一段让我非常感动的文字:一位离开父母在异乡的女孩,每次坐公车,都会给老人让座,下车的时候,也尽力搀扶一下年纪大的老太太。有人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我希望在我的家乡也能有人像我这样,为她让座,扶她一把......
今年夏天,在法国尼斯,我乘坐城际列车,遇到一位穿着整齐的老太太,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到站准备下车。老太太腿脚明显肿大,行动缓慢,我们都站在她的后面,让她先下车。老太太蹒跚地扶着车门,慢吞吞地迈下台阶,,转身想提起那个硕大的行李箱。我赶忙上前,一手扶住她,一手用力将那个行李箱提到月台上。老太太优雅地对我说了一句法语:“meci(谢谢)”,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笑了笑。我很开心,因为她让我想起我的母亲。
在我们的故乡,社会在变化,人也在变化,如今还能有多少像这位女孩一样的年轻人,能停下匆忙的脚步,收起嘲笑的面孔,怀着一颗善良的心,扶起摔倒的老人?还要有多少跌倒的老人,需要被证明,才敢被扶起?一个社会,如果都生活在相互怀疑和自我保护之中,还能有多少希望可以寄托?
我们中的许多人,或许为了生活、或许为了孩子、或许为了未来、或许为了其他林林总总的理由,移民了。我们离开了熟悉的家乡,离开了亲爱的父母。在繁忙和劳累的日子,在为了生存而奋斗的日子,我们或许不会想起远方的渐渐衰老的父母。在我们的心中,彷佛都觉得父母还一直是那么年轻和矫健。我们也许没有想过,也许不敢想、不愿意想,父母的步履总有一天会慢下来,他们的动作总有一天会变得迟缓,他们总有一天也需要一支强劲的手臂,搀扶他们一把......
如果有一天,我们远在故乡的父母跌倒了,有谁来为我们扶起年迈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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