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河：埃及抗议浪潮对中国的启示

最近几天埃及要求穆巴拉克下台的抗议浪潮持续不断，我们今天就想来谈一下这件事情，以及对中国的启示。埃及的事件是紧跟着突尼斯的“茉莉花革命”而开展起来的，从这两件事情我们可以看到引发干柴燃烧的火星，可以是任何人们想像不出来的小事件。就像突尼斯，他是一个被城管没收了货物的一个大学生的小贩，由于他的自焚而引起了突尼斯的“茉莉花革命”，结果把总统赶走了。

不仅赶走了总统，还引发了中东国家一连串的骨牌效应。首当其冲的，就是埃及。埃及的抗议行动已经持续了12天，周五是一个高潮，有几十万人在埃及的解放广场，要求统治了30年的总统穆巴拉克下台。到今天为止已经有部分的反对派开始同政府进行谈判，而像诺贝尔奖得主、原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总干事巴拉迪和穆斯林兄弟会这样的团体和个人并没有参加谈判。广场上的抗议者坚持要穆巴拉克先下台才能进行谈判。那么我们今天来看一下。

埃及要求变革的国内因素

首先看一下就是埃及要求变革的因素是什么。我觉得埃及这一次他要求变革的呼声主要是发生在埃及的国家内部。也就是说它的内部因素是最主要的。它的主要不满的方面，一个是警察的暴力，然后是长时间实行的紧急状态法，没有自由选举、没有言论自由，而且腐败遍地都是。有一些抗议的群众就说，几十年如一日看到的是同样的面孔，你看到那些部长们、官员们日进斗金，而自己的周围都是贫穷。人们对于腐败是非常不满的。而在经济方面主要的问题是高失业率，食品价格上涨，最低工资太低等等。

抗议者他们主要的诉求是这么几个：一个是结束穆巴拉克政权，要一个代表埃及人民利益的新政府，要尊重自由权利和正义。不管各方势力是怎么样企图把抗议归咎于外部势力，目前确实是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在这一次埃及的抗议活动当中，有外国势力对埃及的局势有任何的影响。事实上在国际上，极少有人预测到中东的阿拉伯世界会刮起这次变革的风暴。

具体的看一下有这么几个，一个就是长期的紧急状态法。在这个持续了几十年的紧急状态法当中，有任意拘捕，有没有审判的长期拘押，有黑监狱，这些我想做为中国人来说应该是非常熟悉的，也是长期以来在中国存在而且现在还持续存在的现象。

在 2010年12月份埃及议会选举前，对媒体的封杀，还有那逮捕，还禁止某些候选人。在这一点上其实埃及的情况比中国大陆情况还要好一些，因为它毕竟还有议会选举，尽管它会禁止某些候选人。也就是说它确实有一些独立候选人的。而在中国这方面更彻底。马上要开两会了，像这种两会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实际上的选举。而对媒体的封杀，我们今年看到在中国大陆情况是非常的严重。人权团体估计，在2010年埃及大概有5千到1万人，是没有经过起诉、没有经过审判而被长期关押的。这是一个对长期的紧急状态法的不满。

另外一个就谈到警察的暴力，埃及的人权组织他们记录了从1993年到2007年的567起酷刑案例，其中有167例是酷刑致死的。比较典型的而且引发过抗议行动的，是在2010年的6月份，一名28岁的男子萨依德，被警官酷刑致死。这件事情有多名目击者，当时引发了示威游行。这是警察的暴力。我想做为中国人来说的话，对警察的暴力应该是非常熟悉的，我们绝不陌生。埃及人权组织纪录的是在14年间的 567起，而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就是在中国大陆，至少法轮功海外团体通过大陆传出来的有限的消息，就核实迫害致死的案例就有3千多例，更不要说没有传出来的消息了。酷刑每年应该说是几万起都是极端低估了的，所以相比较而言的话，你像这种警察的暴力，在中国大陆比埃及要严重得多而且广泛得多。

再一个就是腐败的问题，根据透明国际2010年公布的数据，他把埃及的腐败指数订在3.1，它是0到10分计数，10分是没有腐败，0是百分之百的彻底腐败。5以下应该就是腐败比较严重的，很奇怪的是中国的腐败指数，在透明国际公布的资料当中是3.5，跟埃及差不多，好像比埃及排的还要稍微好一点的位置上。不知道这个数据是哪里来的？很多中国人对中国腐败指数没有排在世界的最后感到很奇怪。事实上我到过一些国家，就这些国家的腐败指数和中国差不多，或者是比中国排名还要更低一些。但是我注意到实际上这些国家的腐败情况远远不如中国严重。所以这个数据是不是因为透明国际要在中国进行调查的话，必须和中国有关的机构合作才能够进行调查，因此这个数据是被大大低估了的。

在经济方面，2004年到2008年，埃及是着力的推动经济发展，因为他也认为经济如果不能足够发展的话，可能他统治的合法性也会受到危机。独裁者他都有这种想法，如果他又没有天赋的权力，又不能用选举来确保他的合法性的话，那么往往是推动经济发展。所以在2004年到2008年这个期间，穆巴拉克的儿子他对这个经济推动吸引外资，其实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当时推动的过程其实跟中国过去30年情况也类似，他主要是想办法吸引外资，另外推动GDP数字的发展。之后，受到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经济发展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在中东这些国家当中，在经济发展情况他并不是最差的，但是由于腐败，而使绝大多数的埃及人并没有在经济发展当中得到任何好处，依然是生活在贫困当中。经济上反映了就是这个贫富差距，这个问题没有解决。在这方面中国的情况要更严重，因为它推动经济发展已经有30年的历史了，但是仍然有绝大多数的中国人并没有从经济发展当中得到好处。

在这次埃及要求变革的过程当中，媒体的报道和新型媒体也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从内部看的话，这次埃及的抗议活动它主要是通过社交网站广泛传播，包括这个推特(Twitter），包括脸书(facebook)。这是使得参加的人数众多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另外一方面，因为世界各国的媒体的记者，都在当地进行报道，所以使得埃及的这次行动在全世界引起大家的同步关注，都是基本上能够同步的跟踪到当时在埃及发生的事情。抗议民众内部的统一行动，就是得到的信息和外部的舆论支持和各界对埃及统治集团所施加的压力，都对这次事件的发展起到相当的作用。对于独裁者来说的话，他对于这些媒体的自由报道其实是很害怕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穆巴拉克的支持者和警察要去殴打拘留记者的重要因素。

埃及抗议活动分析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埃及这次的抗议活动，它的参与者他们的口号、他们的特点是什么？首先我们来看一下这次埃及抗议活动，它的口号和目标是相当明确的，不管参加的人是什么人，他提出的一个口号，第一条就是穆巴拉克必须下台，它针对的对象和在中国大陆是不一样的。穆巴拉克虽然有一个党，但这个党的力量相对来说，比穆巴拉克作为个人独裁来说的话，力量没有这么大，所以他针对的对象就是一个，他非常容易把各个参加不同动机、不同来源的抗议者的目标就定在一个独裁者身上。这一点在中国它是一个共产党，这个共产党除了它在夺取政权的时候的经验以外，它也有经营60年的统治经验，它形成一套很完整的统治机制，以致于绝大部分中国人都认为、都相信，换一个领导人是没有用的，这是大家的经验。

确实也是如此，从毛的个人独裁到邓，从邓小平到江泽民，然后从江泽民到胡锦涛，下一个到十八大很可能传位给习近平，这个统治集团的统治方式，它不会有很大的改变，它的本质也没有很大的改变。所以这个和其他的国家，特别是和埃及、中东的一些以个人独裁为特征的国家情况，是有所不同。所以中国人在这方面所需要做的思想准备和其他国家会有所不同，最重要的我觉得就是要从思想上不承认中共的权威，及其合法性。就是针对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换人是没有用的，所以要针对这一个统治的政党，就是中共。
另外一个，埃及这次抗议活动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没有什么准备工作，当然有人说他有一些准备工作，包括一些松散的团体，但是要解释这么大的运动的话，就跟东欧社会主义政权共产党倒台过程是一样，尽管有很多不同团体，但如果说他们是有准备，或是有完整的计划的话，这个说法还不是有非常充分的证据或是说服力。

那么他们实际上，事情一件一件的做，提出一个口号：要穆巴拉克下台。大家就去做，他不会去假设未来会怎么样，更不会去假设未来会出现什么情况，所以现在不去做了。这一个就是脚踏实地的每一步这样去做。实际上埃及这次抗议风暴它是一个突发事件，它并没有理论准备，也没有多少思想准备，但是抗议爆发以后，在抗议不同团体里面不同人当中，也没有出现特别大的争议。当然现在已经开始出现了，主要是抗议者要求穆巴拉克下台是谈判的前提，但是已经有反对派在穆巴拉克在没有下台之前，就开始和政府代表谈判了。不过在总体上，无论和政府谈或不谈，它实际上对广场上民众的行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即使谈的话，穆巴拉克下台也是一个主要的诉求，这个是抗议团体本身。

外界当然有很多评论，尤其是有人关注会不会像当年伊朗那样子，就是由伊斯兰的原教旨主义在这个运动当中得到好处最多。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台湾有的地方叫做穆斯林基本教义派。这些都是外界的担心和猜测，也有是外界的希望，这个取决于从谁的角度看。但事实上，这些外界的猜测、担心或者希望并没有影响到广场上的抗议人群，抗议人群并没有因为外界不同的看法而停止他们的抗议，也没有因为外界看法而改变他们的诉求。这个就是不去考虑将来怎么样。

对比在中国发生的事情，各路菁英可能空谈时间太久了。其实对于中国来说，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回到基本常识的问题，就是持不同意见的、对中国现状不满意的，要求改革、要求改变的这些人来说，他现在在中共的统治下，连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和统治者对比根本就不对称的时候，奢谈和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是当你走不出第一步，第一步就是要统治集团下台，下台以后才能谈和解不和解，或者是是不是赦免这些罪犯，那才能谈。当他走不出第一步的时候，也不想走第一步的时候，却在第二步到第十步怎么走的问题上纠缠不休，这就是一个没有基本常识的问题。

再一个特点就是这次埃及抗议活动，是各个阶层广泛的参与。这里有很多团体。介绍一个比较主要团体之一，就是以年轻人为主的一个脸书团体。它这个团体名字叫：“四月六日青年运动”。这是一个由2008年春天形成的一个脸书团体，当时在一个工业城市计划在4月6日举行罢工，有两人在脸书上发起一个活动，就是支持罢工工人的活动。当时的人权活动家和支持者都使用像脸书、Twitter这些新媒体来报导罢工情况，来互相提醒警察的活动，还有通过这些新媒体来组织在法律上如何保护罢工工人，并且通过这方式来引起外界的关注。这个运动起源也非常新，就是2008年春天才开始的。

到2009年1月份的时候，已经有7万成员了，绝大部分成员都年轻，而且受过比较好的教育。这个运动它主要关注的是民主、自由、社会正义、自由公正的选举，还有现政府的腐败的裙带关系等等，这方面的事情，也就是说它是一个非宗教的、世俗的争取自由民主的运动。4月6日运动，所使用的标记是当年塞尔维亚抵抗运动所使用的标记，就是一个紧握的拳头，那个塞尔维亚的抵抗运动最终把米洛塞维奇拉下了马。很多人也承认4月6日运动的一名后期的成员，对这次的抗议风暴启动和组织起了很大的作用。

除了这个4月6日青年运动以外，另外还有一些组织在这里面，比如说有一个就是“我们都是萨伊德运动”，萨伊德就是我刚才讲，就是去年被警察殴打致死的。这个运动的名字就是“我们都是萨伊德”。另外还有全国变革协会，这个是刚才讲到的诺贝尔奖得主巴拉迪主持的一个运动。另外1月25运动，还有一个Kefaya 运动，这个运动是埃及改革运动的非正式名称，它的意思就是"够了"。另外还有传统的穆斯林兄弟会也参加了抗议活动，但是穆斯林兄弟会他们声称这次和抗议者站在一起，他们是支持抗议者要求穆巴拉克下台的行动，他们并不是宗教运动。在这方面他们是比较谨慎。

由于长期的压制其实在埃及他们并没有非常成熟的反对党和在野党，这些运动和这些组织成立的时间都不长，而且并没有形成完整的政党运动。但是不论是主张自由民主的人士，还是宗教团体，他们都一致要求变革，要求穆巴拉克下台。在埃及这次运动当中，没有人提出：“没有了穆巴拉克，埃及怎么办？”。只有穆巴拉克本人他倒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提出了“没有他或者他现在下台，埃及会乱。” 的这种说法，所以他说他要坚持到9月份大选。但是似乎没有人理会这一点，也没有人在乎他的这个说法，现在他下台埃及就会乱。对照中国的话，倒真的是有一批帮闲，中共还没有下台就在那里叫唤，没有中共了中国怎么办，当然现在这些人也少了。独裁者不管是个人还是党派他都是一样的，他都以独裁的个人或者是独裁的这个党派作为他们是国家的唯一的稳定因素，没有他们了国家就会乱，是以这个为理由来坚持赖在台上不下台，来坚持拒绝任何改变他们权力或者是限制他们权力的变革，这个不奇怪，但是奇怪的就是一般的民众如果也这样看，就奇怪了。我们可以看到这次在埃及抗议的民众当中没有这种看法，但是在中国确实在菁英阶层里面，不掌权的菁英阶层里面，确实有一批人是这么看的，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中国的特点和展望

讲到这个奇怪现象我们就要谈一下，就中国的特点以及对中国的展望。刚才讲到在中国和海外的一些华人当中，确实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就是为统治者着想。本来嘛政府是为公民服务的，为民众服务的，应该是政府为民众的利益着想，老是想着民众需要什么，我能为他做什么，我做的事情对他们的利益有没有损害。

为什么呢？在一个民主的社会当中民众选举官员就是为自己服务的，如果说你服务的不好，那我就用选票让你走人，换个人为自己服务。当然不是说民众会提出无理的要求对被选出来的官员，这是通过多数选票来平衡的，就是说如果说有人提出过分的要求了，提出了一个谁上台都做不到的事情，叫得最凶的人他就要选上去，他自己说他能做到，那么就会把他选上去，但是一旦他在选举的时候叫得这么凶，说保证他能做到，而选上去以后做不到的话，那么别人就不会相信他，又会把他选下来。所以这是一个平衡，就是民众对自己的官员的要求，他不会是非常过分的。因为非常过分的话，那么选谁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个要求就过分了，所以这个是一个平衡的。

但是这在中国它就不一样，确实是有一些人他要放弃自己的权利，为当政者着想，这个呢也就算了，他愿意放弃就放弃，但是他不仅是自己放弃，他还要求别人也要放弃自己的权利去为当政者着想。你像我前几天碰到一位大陆来的留学生，也可能是一个什么学生会的负责人，就是我跟他谈到中共迫害法轮功的时候呢，他就提出来，他说法轮功影响了中国的稳定，所以要从大局来看。那我就很奇怪了，这也许是当时的中共党魁江泽民的想法，但是作为普通的老百姓，他没有理由这样想。所以我就问他，我说你为什么要替统治者着想呢？他倒是很敏感，他马上就说我不是为了当局着想，我不是为了中共着想。这个人就是毕竟他还是明白了，就是说这样替当局想是不光彩的，所以他还要抵赖一下。但是确实有很多人他脑筋一动，他就那样子的，就是为当局想，自己都感觉不出来了。一个正常的社会，它应该是各种人都有，各种利益的人都有，在不伤害别人的利益的情况下，每个人、每个团体都应该有自己的利益，他的利益被侵害了，就应该去争取把它要回来。所谓大多数人的利益应该是这个概念，而不是由执政党，在中国就是由中共来告诉你什么是你的利益。这个利益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什么是你的利益，不需要人家来告诉你。当然我说的这个利益呢，它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广义的利益应该包括政治权利、包括经济利益、包括言论自由、包括信仰自由等等，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是多种利益的平衡体，选出来的政府就是保证人民的这种权益不受侵犯。

如果说每个人都替自己的上司去想，站在当局的立场去想问题，那每一级都为上面想的话，那么全国就没有民众的利益了，只有统治者的利益，最高统治者他就通吃，所有的利益都是他的。事实上这就是中国现在的现状。但是那不是正常现象，不是人类社会的正常状态，这是中国的特色。所以在中国，人民争取基本权利的障碍要比其它国家的人民多，就是说这是一种共产党建立起来的文化体系的影响，这个影响它从内心限制了中国人的思想和中国人的行为。即使是独裁者倒台了，人的思想要不自由的话，那么他还是奴隶。

我们现在当然不能预测埃及和其它的中东国家这一波抗议浪潮最终会走向什么方向，肯定的还会有困难，也可能会有反覆，但是人民反对暴政和争取自由的努力他不会停止的。

在中国由于中共的统治和其它国家的独裁统治有不同的特点，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共在统治的60年当中，彻底破坏了中国的传统文化而建立起的党文化，而中共的统治它的触角伸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包括家庭等各个角落，它的组织也因为在整个教育系统和整个社会里面，建立的中共及其相关的共青团和少先队的组织，而和绝大多数的中国人就有了关系，因此比其它国家更多的是中国人每个人都要从内心去清除党文化的影响，清除中共的因素，而且要从组织上摆脱中共，在这方面中国的民众就有了比其它国家，像埃及的普通民众所没有的这种必要性和紧迫性。

最后再来谈一下恐惧的问题。独裁政权它都一样，它都要通过制造恐怖来维持它的统治，埃及是这样，中国也是这样。在采访的过程当中，很多抗议的埃及人都谈到一个星期以前还有害怕，但是现在不怕了。其实最应该害怕的独裁统治者，他们怕的太多了，他们怕失去权力，他们怕失去财富，他们怕失去地位，他们怕自己被清算，他们也怕自己的家族被清算。在中国为什么要设立专门对内镇压的庞大的武警，为什么政府一年要花5千亿人民币去“维稳”，这个维稳经费已经超过军费了，充分说明是中共统治集团在害怕。好，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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