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文化名人聂绀弩案的告密风波,引起对中国知识界的许多议论。在现代社会,毫无疑问,知识份子是社会的良心和主轴,知识份子整体的素质和发展对社会有主导性的影响。聂案把我们带回毛时代的沉重回忆。在中共统治近三十年的那个时期,如果说「阶级斗争、无法无天」为其特征,让千百万人受害的实质,就是与知识份子为敌。纵览聂绀弩档案可以看到,暴政下知识人的命运有如社会学家潘光旦教授去世前自我描述的四个S那样:投降、屈服、活命与灭亡(英文Surrender、Submit、Survive、Succumb),那是受尽屈辱的悲惨的人生。从肃反、反右到文革,一路上何处不是知识份子的血与泪?甚至大饥荒死了几千万农民后,责任还要嫁祸到有些知识的干部头上。
文革之后的三十年,当局改弦易辙,知识份子大翻身,从臭老九变成中产阶级,甚至名利双收,非富则贵,这是社会转型乃至共产党求存的必由之道。挂羊头卖狗肉式的资本主义经济,当然少不了知识份子唱主角。毛泽东要求知识份子依附新政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是没有实现过的,因为毛根本不信任知识份子,今天则已完全实现。在全面笼络、软硬兼施之下,知识份子已经大面积地归顺、收编与屈服,依附于和国际资本挂勾的巨大体制上,组成专制政权、暴富阶层、知识精英相结合的中国特色的权贵资本主义,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利益共同体。
从各级党政领导层及其智囊团,到渗透家家户户的新闻媒体与演艺圈;从北京、上海到香港及海外侨界,中国知识份子都有光彩诱人的演出,甚至在专政系统内也有大量的专才献计献力,告密、统战与特工制度,已比毛时代更为庞大、精致与高科技。有独立人格和理想的知识份子被边缘化,举步维艰。
这是一幅过去无法想像的图景。不能忽视的是随著公民社会的发育与对外开放的不可逆转,中国知识份子的自由派也在成长中。无论身处体制内或体制外,他们潜在的能量和影响力都不容低估,零八宪章的签署是一次有限的检阅。但是,在政治高压、拜金狂潮和犬儒主义泛滥的大环境下,自由派的成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人们特别聚焦于在现中国舞台中心的那一代精英,他们正处于五、六十岁人生高峰期,他们的青少年时期遭遇文革那样一个空前激烈的运动的裹胁,因为学生的背景,他们在事后,又匆匆卷入升学和商潮之中,加以当局的掩饰,他们很多人,轻易地滑过了对文革影响的清理和反省。因此,这些年,我们不断看到他们之中的某些出类拔萃人物,各行业领军人物,无论在朝在野,不时露出文革的烙印或毛时代的余脉,不仅令人遗憾、令人可笑,甚至令人感到可怕。青春期的留痕是难忘的。因此,这一代人的自觉达致价值观的成熟,将是我们迎接可能不久将要来到的政治变革的重要准备和寄托。
(2009年3月30日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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