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到90年这4年之中,我在成都读书,家在河北邯郸,寒暑假期往来于学校和家之间理论上是14个来回(我一向算这类的数字很不在行,也许是15或16 个,总之至少10个来回是有的),再加上中间零星的去过几次其他的地方做社会实践或论文设计,堪堪跟绿皮车打交道总是近20多次,期间之恐怖现在想来仍是不堪回首,以至于多年后铁路有了红皮车、粉皮车、蓝皮车这些高级列车之后,无论出差或是探亲访友,大家一致的概念是坐火车吧,火车安全,稳当,睡一觉就到,或者是赶晚上就到,我内心却仍是不敢认同,而且一接近火车站的势力范围,腿肚子就不由得转筋,心里面就开始突突,忆往昔的重重恐怖场景瞬间袭上心头,绿皮车,抑或说是80年代后期,铁路留给我的记忆太恐怖了!
恐怖绿皮车经历之一:无缘对面不相逢!
有一年寒假结束返校,我从邯郸站坐北京开往成都的163次车,上车之前就已经差点腿软到没有勇气出发,因为进站之后举目望去,站台上已经是人山人海,眼里看到的只是人的后背,至于车从哪个方向来根本没有办法瞭望,人太多了!我手里拿的又是站票,就是没有座位的车票,其实也只能拿站票,因为大家都是拿站票,车站卖出的也只是站票,所谓车票的概念就是站票,带座位号的票是什么样子,大概没有几个人真正从售票窗口买到过,而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拿的是座票,恐怕也只能作站票论,因为上了车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寸步难行",什么叫做"呼天天不应",车上处处都是人,人的头、人的脸、人的头发、人的后背、人的腿、人的脚、人的鞋,你的眼里都是这些人的身体的某个部分,想移动一下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使有座位票,也是没有可能移动到你的座位处,找列车员?列车员都被挤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连打开车门的操作也都是从窗户进出,而我们登车的选择也是车门、窗户并用。
亏我当时仗着年轻,从窗户把自己顺了进来,很不礼貌的踹了一脚车上一位老兄的脸,但当时大家都习以为常,这位老兄丝毫没有搵怒,还加了把力把我拉了上来,也感谢他他这一拉,我才在列车开动的鸣笛声中总算上了车,车下举着站票的还有黑压压的无数只手只能望车兴叹,买了票也上不了车在那些年是常有的事。
庆幸上车之后,我就在自己努力占据的一脚之地立了下来,我想说的是,这趟车到终点是33个小时,这33个小时,我就在这个上车之后立下来的地方几乎没有移动过半步!因为还是那句话,人太多了!而且大部分的时间我只能是金鸡独立,因为有时感觉想把脚抬起来换换姿势,马上随之发现已经没有再把这只脚落下去的空间了,刚才这只脚的位置已经换上了别人的脚和鞋!
还是仗着年轻身体能抗,33个小时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因为不敢吃东西,怕上厕所,也喝不到水,中间费尽周折勉强撒了泡尿,那是车过宝鸡的时候,下了不少的人,才不至于造成"活人给尿憋死"的后果,之后就在撒尿后的新落脚点继续金鸡独立,也真佩服当时的自己,站着都能睡觉!
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了成都站,下了车,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呼出了在车上33个小时味道复杂的污浊气息,突然看见不远处我同宿舍的王文新同学,我好高兴,因为我们几个北方的同学关系好的不得了,谁早一天回学校,一般都会到车站来接一下晚回来的兄弟,因为都知道几十个小时火车战斗筋疲力尽,帮着拿拿东西等等。所以我很高兴的向他大喊,我说哥们太好了,快帮我拿一下包,饿死我了!
王文新听到我的声音看到我的人,也是眼睛一亮,他说,太好了,老崔你来接我啊?原来他也是刚下车,而且我们一聊才知道,他是比我早5个小时上车,我们两个就在同一节车厢!整整33个小时,两个晚上半个白天,4000公里的旅行,同在一趟列车、一节车厢的同宿舍的两个学生,竟然都无缘看到对方,可见车上人头的密集程度是何等的恐怖!
恐怖绿皮车经历之二:72个小时的折腾
还是有一年暑假回学校,车上的情形比刚才提到的拥挤程度稍微好了一点,但正当我在欣慰这次能双脚落地,甚至还能斗胆吃个鸡蛋,喝两口水时,车在到达秦岭之前突然被告知,由于山体滑落,隧道塌方,只能163次改为164次折返回北京,我的老天!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我已经刚刚熬过了24个小时,折返回北京绝非现在是玩玩电脑游戏那么潇洒的情节!这一来就意味着我要再熬上24个小时,然后才能重新出发!
就这样,在一肚子的郁闷中,又几乎重复了24个小时的拥挤之苦,因为车次一改,车上又上来大量的人,又回到金鸡独立的、不敢吃喝的状态,才回复到163次的原本运行时间上。接下来又绕道湖南走南线,又经过了24个小时,身上的衣服不知被汗水湿了干、干了湿的重复了几个轮回,而且人在几乎脱水的状态下才到了成都!
恐怖绿皮车经历之三:铁路广播也骗人
还是有一年寒假结束回学校,本来我应该和上次一样坐164,重复那"无缘对面不相逢"的经历,但是这一次我一位高中同学姜焕林,也是我的密友坚持让我和他一起到郑州,从哪里赶一趟特快7次列车,说这样路途会少4个小时,而且我们还可以作伴,冲抵一下坐车的恐怖。
于是我们两个就结伴先到了郑州,按照我们的设计,等1个小时就可以换乘从北京开过来的7次,我们就欣欣然的在郑州站的广场上找着7次的牌子排队等候(那时的候车室座椅几乎是奢侈品,连堂堂的首都北京站,大部分车次都是在大广场候车),算着时间快到,突然听到车站的大喇叭广播说,旅客同志们,乘坐7次特快的请跟工作人员到西边候车,然后就有穿铁路服的工作人员举着牌子带着我们一直往西走去,一直走了大约有1000多米,感觉都出了车站的区域范围了,我和姜焕林都感觉不对劲,这不像要去候车啊?正纳闷呢,又听到这位穿铁路服的工作人员用手里的小喇叭说,旅客同志们,由于7次列车严重超员,临时通知本站不让上车。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人群像炸了窝一样,往车站入口方向疯跑!还是仗着年轻,我又一次在鸣笛声中顺进了车窗!
恐怖绿皮车经历之四:闭眼才过10分钟
接上回,7次特快上了车,真是无巧不成书,与上次坐163与王文新"无缘对面不相逢"不同,这次一滚上车站直身体就被一个人拍了一巴掌,回头看是我们学校桥梁专业的姜忠杰,我在校田径队的队友,更巧的是他从始发站上车居然还弄到了一个座位,太好了,我们俩就算轮换着也不至于站到成都了。
但是有了座位还是要度过尽30个小时的无奈时光,前面我一直在说车内的拥挤不堪,其实这种时间的无聊更让人绝望。大姜就和我说,老崔,是不是睡着了会时间过得快,我先眯一觉,你帮我看着时间,我说好你睡吧,他就闭上了眼,一会儿猛睁开眼,说,老崔,过了多久,几个小时?我说,老兄,才10分钟,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又无奈的闭上了眼。当时火车上的时间就是这样难熬!
恐怖绿皮车经历之:买票
现在一提春运买票难就不得了,其实当年坐火车买票几乎就是绝望!我前面说到过,买到的只有站票,也就是没座的票,这还算好的,最起码还是有票,大部分的时候,根本不管站票还是立票,就是两个字--没票!我4年大学将近10几个来回,只有从学校回家是有车票保证的,有时还是座票,因为学生票可以集中订票,其余时间只要是自己买票,几乎是没门儿!
有一年夏天我在北京站买往东北方向的票,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好不容易到了广场上搭着大棚的售票窗口,卖票的同志告诉我没票!因为铁路那时的规定是只预售一天的车票,我买的是明天的票,我就试着问,那后天的票有没有,回答是你明天再来买!我在站前广场和大家一样从一个满口北京腔的中年人手里买了一块5块钱的纸壳子打地铺睡了一夜,第二天又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又好不容易挤到了广场上那个搭着大棚的售票窗口,卖票的同志告诉我还是没票!我说不是说让今天来买吗?她说没票就是没票,那我又问后天呢?她还是说,明天再来买,我说明天来要是还是没有票呢?她不理我,高声喊,下一个,我再要理论,旁边的戴袖标的已经向我靠拢了!
恐怖的记忆还有很多,先写这些,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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